“喂，爸，嗯，我刚出门，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好了好了，别啰嗦了，过年回去，肯定回去………”
许锦挎着包走出大楼，天色将暗，手里拿的手机还在传出声音，看看远处红绿灯，她干脆把拿手机的手挪到一边，在路边迈着小碎步走几圈。
1、2、3、4、5、6………
倒数二十秒，再拿起来听。
许青压低声音依然在喋喋不休。
“……不是我想说，你妈一直唠叨我，我烦得不行，才催催你，其实内心还是支持你的，你知道吧，老爸什么时候烦人过？都是你妈，这个小老太太……”
“我妈呢？”
“她鼓捣花呢，这个人很烦，不想让你觉得她啰嗦，非要逼我来找你说，说什么说，她都没读过书，瞎操心……”
“爸你把外放打开一下，我手机好像有杂音。”许锦抠了抠耳朵，左右看看，朝角落里走几步。
“那应该你开外放呀。”
“我开了不管用。”
“哦，等等啊……现在还有吗？”
“妈！我爸说你是烦人的小老太太！没读过书瞎操心！”
“……”
听着手机里嘁里哐啷，许锦按断电话，心情舒畅。
首都的夜幕降临，路上却依然明亮，各种霓虹灯交替闪烁，路灯一排排，极远处大裤衩闪烁着璀璨灯光。
这是江城永远也不会有的景色。
但是江城那小地方也挺好……许锦想着姜禾揪许青耳朵的模样，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其实是真不错，慢慢悠悠，节奏慢，生活也轻松。
见到一辆出租远远过来，她招了招手，对方很快减速停下。
“去哪啊？”
许锦整好围巾上来，把手机揣兜里搓了搓手，上车随口道：“中关那边的海底捞。”
出租在夜幕中随着车流疾驰而去。许锦望着车窗外，想一会儿又重新摸出手机，发了一个朋友圈：
「答辩过了」
然后重新装兜里，没理会它叮咚叮咚。
“和男朋友吵架了？”司机大哥听着她逗里叮咚，不由猜测，“微信都不回，回一下吧。”
“我像是有男朋友的吗？”许锦笑道。
“肯定的啊。”
“我太凶，没人敢要。”
“说笑了说笑了。”
司机哈哈乐一下，专心开车，许锦兜里的叮咚声渐消。
到了地方，她扫码下车，夜里的风有点冷，不由缩缩肩膀，快步走进去店里。
许锦喜欢一个人来海底捞，每当有什么好事，就犒劳犒劳自己，有人一起反而觉得烦，独来独往的，被许十安喊她独行侠。
她毫不在意，每天和一群愚蠢的人打交道已经很累了，吃饭就是放松的时候，独行有什么不好。
难得的安逸，就是要一个人享受，才能彻底放松。
坐在靠窗的位置，点好菜，她才打开微信，不出所料，许青两口子一人一个红包，姜禾还很惊喜很装模作样的夸了她一大通，好像女儿还是小女孩儿似的。
许锦把红包点掉，再继续看，群里都在喊让她请客，发红包，许十安咋咋唬唬发小烟花的表情，也不忘晒晒孩子。
屁大点的孩子，连人都还不会叫，许锦点着屏幕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
过几年就有人喊姑了，屁颠跟在身后，想想还蛮好。
一条条消息翻过去，最后一条是好久不联系的周毅清。
自从她开始忙了之后，这个人就很少再主动打招呼，像是知道她不喜欢，现在见她发朋友圈，又发了一条祝福。
「通过了？恭喜恭喜」
「嗯」
「真厉害」
周毅清夸了一句废话，然后就没动静了。
许锦拿着手机歪了歪头，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没有消息。
过许久，消息终于发过来。周毅清：「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追你了？」
许锦愣了愣，忍不住捂一下脸，然后抬起头看看窗外。
「你就等这天呢？J
「不啊，这不刚好嘛，你单身我也单身，哎，你毕业了，对不对？」
「再说吧。」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要读博吧？」
「说不定。」
「那我去相亲了，给个准信啊，究竟要不要读？」
「读的话你就去相亲了？」
「不，我刚刚发现女博士好像更好，博士又不是不能谈是吧？」
「你应该明白，我不想这么早」
「你很难遇到比我更好的」
「你自信的样子和许十安作死的时候很像」
……
一月底。
江城一场大雪，把整个城市染上白妆，许青揣着袖子去机场把许锦接回家。
热热乎乎一顿饺子，姜禾生怕她吃不饱，煮了两大锅，父女俩捧着碗吃得摸肚子打饱嗝，姜禾又端两碗汤过来。
“妈你怎么不吃？”
“她吃过了，和你萍姨在店里吃的。”
“可算不是萍姐姐了。”许锦端着碗笑，萍姨，萍姐，其实都差不多。
“在首都吃不到这么好的饺子吧？”姜禾坐在对面，仔细看女儿的面容，大半年不见，好像更漂亮了。
“嗯，吃不到，你做的最好。”
“那当然，看你爸，被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许青：？？
怎么这形容听起来不太对味。
“我听人说，学法律学到最后，人性都学没了，真可怕……”
“许十安说的？”许锦道。
“不是，不是他说的，他没说过这话。”
“那就是他说的。”
许锦哼了一下，“他和潇潇过年回这边吗？”
“回，不回让黑胖子给他拽回来。”姜禾道，亲家也在江城，去谁家过年都是两步路的事。
“真好，又能看见我侄子了。”她嘿嘿笑一下，“什么时候让他们再生个侄女。”
“喜欢就自己……唔唔……许青你干什么？！”姜禾拍开许青的手，瞪他一眼。
“才回来说这个干嘛，瞎操心！”许青恨铁不成钢。
明明商量好了慢慢图谋，这还没半天，就把意图暴露了。
小老太太不足为谋！
许青给女儿个眼神，表示老爹还是向着你的。
“哎呀，我是真的忙，又不是刻意不回来，这下轻松了，我在家多待一阵子。”许锦笑道，俩人还是那么有趣。
“那样最好，要读博吗？”
“你们支持吗？”
“看你，你只要想读，读破天我也供着你！”许青捂住姜禾的嘴，给许锦一颗定心丸，完全放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又没反对，你捂我干嘛？！”姜禾气得不行。
“考虑考虑，我考虑考虑，其实读太高用处也不大，就..等我想想吧。”许锦眯着眼睛，眉眼带笑，亲了姜禾一口。
……
在家吃一顿饭，忙碌许久骤然停下来，莫名觉得很闲，许锦看看外面雪景，打声招呼要出去，许青给她车钥匙也没要。
“我就随便走走。”
冬日江城被大雪覆盖，许锦穿着风衣，双手揣兜走在街道上，长长的围巾从两侧垂落，闲步慢游，看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最近变化和发展。
车流声依然，这个北方小城，总是那么让人眷恋，每当在大城市待久了，都会不经意想起这里的一切。
和许十安一起背着书包称霸这一片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转眼间，许青老了，她也已经长大。
路过花店，看里面的萍姨在鼓捣插画，她推门进去打了声招呼，叫一声萍姐姐，宫萍很不要脸地应下了，笑得和花一样。
有旁边的鲜花映衬，宫萍显得有点年轻，许锦一直怀疑养花能让人延年益寿，待在花店天天闻花香有益于保养。
姜禾如此，宫萍也是如此，岁月给她们以沉淀后的风韵，却只给她们留下一点痕迹，不显老。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这不一样，从小就好看。”宫萍煞有其事地和她互吹了一波。
这叫商业互夸，许锦乐了一下，要是叫萍姨，宫萍肯定化身七大姑八大婆模式问工资问工作问男朋友的事了。
她稍稍坐一会儿，又拿着一束花离开。
走上天桥，有个人正在画江城雪景，许锦路过察觉到这人的眼神，没有在意，走出去几步又停住脚步，倒退回来，揣着兜打量他。
“你好像有点眼熟。”
“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