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啊。”
那个时候,他眉目如画,如是回答。
——
陈安梨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
她咬着嘴唇,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郁结在胸口的那阵堵意稍微散去一些。
楼下的旋转门被推开,瞿清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推着行李箱的季风身后进来。
看到陈安梨,瞿清有些兴奋地挥着手跟她打招呼。
陈安梨把手里的纸条攥得更紧,扯了扯嘴角,回了瞿清一个勉强的笑容。
“安安,你等我啊!”瞿清小声冲她喊着,抬手指了指楼下的茶水间。
陈安梨点点头,往楼下走去。
瞿清陪着季风去放行李,陈安梨一个人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一点点把手心的纸条抻平。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是她写的一些需要提到的条条框框——虽然最后一句也没有用到。
主管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
“你才入行不到一年,有些事得以后才能懂。”
“娱乐圈里就是这样,上次是你运气好,刚接手贺俞,他就火了,你什么锻炼都得不到啊。”
“你想,如果这次你能陪着李好东山再起,不仅能得到锻炼,而且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是吧?现在这个年代,什么洗不白啊。”
陈安梨看着纸条上自己画的笑脸,只觉得嘲讽得扯了扯嘴角。
刚刚入行的时候,她接手了刚出道的贺俞。两个人在公司根本不受重视,她为贺俞接下一部悬疑网剧,又一手通过营销带得他爆红。
现在,贺俞却被公司收了回去,交给一个大前辈去管,转而丢给她一个雪藏许久的男艺人李好。
李好是什么人?
之前爆红过一阵,却因为被爆出性骚扰艺人和员工的丑闻而跌入低谷的男艺人。
这算盘可打得真好。
茶水间的门很快被推开,瞿清带着笑进来。
陈安梨抬手把纸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喏,伴手礼。”瞿清一面亲昵地挤到她身边的座位坐下,一面抬手把精致的礼品袋子塞到她手里。
“谢谢。”陈安梨主动询问,“迪拜好玩吗?”
“还行吧,就是事太多了,我都要累炸了。”瞿清舒服地靠着椅背,偏头问她,“你跟主管商量的怎么样了?这事儿怎么解决?”
瞿清陪着季风去迪拜开演唱会以前,贺俞被挖走的事刚出,她当时嚷嚷着一定要主管给陈安梨一个说法。
“我们都误会贺俞了。”陈安梨笑了下,偏头看她。
瞿清几乎是立刻放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我就说,你俩可是从默默无闻一起走来的革命战友——”
“是他主动请求换经纪人的。”陈安梨脸上的神情格外平静,丝毫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或者难过,“不是李姐主动挖的他。”
瞿清说到一半的话瞬间止住。
她愣怔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暗暗咬着牙骂了一句:“这个白眼狼。快五十的老女人他也睡得下去。”
有些内幕,她们之前只当传闻,现在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
“那主管有没有说你以后怎么办啊。”瞿清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安梨。
同批进公司的人里,她算是最努力的了,本来也是发展最好的。
陈安梨收回目光,看着前面的热水器,“他给我两个选择。第一,让我接手李好。”
“靠!他疯了吧!”瞿清没有忍住直接骂出了声,“那个强.奸犯?这半年谁还愿意接手他?唬傻子呢吧!”
“这条pass!”瞿清直接问:“那,第二条呢?”
“他让我自己去签个人,全权负责。三个月,捧得火就留,捧不火我们俩一起走。”
陈安梨说完,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开始低下头整理衣服。
瞿清瞬间冷笑出声,脸上的愤怒昭然若揭:“他这真是想钱想疯了吧!空手套白狼啊?套一只还不够,还得再给他套一只?三个月,他怎么不自己捧一个试试?”
那边陈安梨终于把衬衣和牛仔裤交接处的褶皱处理好,她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去:“走了。”
瞿清有些懵:“你去哪儿啊?”
陈安梨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好不容易今天不用伺候大爷,也不用跟主管斗智斗勇,当然是去浪了。”
“安安,你别不是——”瞿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很快下定了决心,无比笃定地说道,“如果你要辞职的话,我陪你!世界之大,我们一身才华,到哪都能生根发芽!”
“嘁,你舍得你家季风啊。”陈安梨打趣她,很快挥了挥手,“我就是去放松一下,说不定运气好,就给我捡着个乖巧可爱还忠心耿耿的小奶狗了呢。”
她今天运气可真是好……
下班高峰期,一整天都好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
陈安梨站在喧嚣的街口,一手遮住眼前飘散的雨,另一手里握着断了的鞋跟,无语凝噎地自嘲。
这还没到她要去的那家夜市摊呢,她前天为了跟主管理论买的“战靴”先歇菜了。
真是武装到牙齿,倒霉到脚趾。
旁边正安逸地在棚里摆摊的大妈在卖各种凉鞋拖鞋,陈安梨直接抬手扯掉坏鞋,单脚蹦过去,抬手随意地指了一双黑色的沙滩人字拖:“阿姨,这个37码的来一双——”
刚到晚饭时间,夜市摊的小串灯已经点了起来。
只简易地遮了顶的摊子虽然不挡风,但遮个雨还是绰绰有余。
陈安梨头发已经淋湿大半,她随手抹开贴在脸上的碎发,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把装着高跟鞋的黑色塑料袋往旁边一放,霸气地手一挥:“阿姨,二斤小龙虾加一杯扎啤——哦不,来一桶吧。”
夜市摊老板娘已经和陈安梨很熟,看她这个状态,笑着应了一声,嘱咐了厨房,就拎着一大桶啤酒走了过来。
“安梨,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啊?少喝点,身体可受不了。”
“我知道。”陈安梨嘴上应着,手上却接过老板娘递过来打好的啤酒猛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灌到胃,陈安梨皱着脸满足地喟叹一声,小麦的清香和酒的苦涩霎时间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菜还没上,陈安梨本着浇熄心头怒火的冲动想法,酒灌下去一大杯。
头脑渐渐发烫起来,人也开始有了醉意。
陈安梨坐的位置靠边,此刻能清晰地看到雨水落在顶棚,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快竞相滚落,垂成晶莹的珠帘。
雨帘外是一个废弃了的公交车站,破破旧旧的,挡雨都困难。
公交车站那里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短袖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额头的碎发淋湿了许多,黑得亮眼。
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陈安梨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就停住动不了了。
少年站在棚下,仰头看了一眼的雨幕,深邃的五官被氤氲的雾气包裹着,黑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因为淋了雨,衬衣微微贴在少年背脊上,显出清瘦的少年感来。
即使在娱乐圈待了一年,看惯了形形色色美少年的陈安梨,头上的雷达探测仪也是瞬间竖了起来。
乖巧可爱忠诚不二的小奶狗苗子啊……
陈安梨瞬间觉得天还是没要亡她,也许今天的一切倒霉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呢!
她几乎想要立刻掏出名片递上去,说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跟着我学做菜,不,出道吧”,把人给拐过来。
陈安梨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出门前确实动了辞职的念头,身上什么也没带。
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很快,炒得喷香飘辣的小龙虾端上桌,陈安梨深吸一口麻辣龙虾的香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提醒道:陈安梨你是魔鬼吗?!这男生看着都没成年,想想公司里李姐之流的油腻老阿姨,你做个人吧啊!
想到这,陈安梨决定打消念头,开始往自己手上套着一次性手套。
身后的雨声还在继续,有几滴飘散进来,打在她背上,透过衬衣洇到身体,冰凉带着湿意。
陈安梨终究还是不忍,回头看了一眼。
雨势加大,带着倾斜的弧度,少年避无可避,衬衣已经被淋得湿透。
少年也偏头望了过来。
清澈的目光带着迷茫和凉意,对上她的。
陈安梨手上的动作再次不由自主地停下。
正脸更好看啊……
少年睫毛很长,薄唇轻抿着,好似漫画里走出来的清瘦少年。
陈安梨想,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他过来了,就顺口问一下。
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嘛,毕竟她连名片也没有。她也刚好死心了。
心底的声音刚落下,少年身形微转,居然真的迈着步子走过来了。
陈安梨愣怔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她不是喝多了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少年很快跨进棚子里,低头的瞬间,额前的水珠顺着黑色的发梢低落,像是黑天鹅出水时甩掉的水珠。
再抬头时,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像是晨间迷失在林间的小鹿。
卧槽!陈安梨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叫嚣,就凭这张脸!他要不红,天理难容啊!
老板娘看到少年,很快迎了上来:“同学来吃饭吗?这边坐——”
少年背脊挺得很直,有些拘谨地看了老板娘一眼,很快说:“抱歉,我没带钱。”
完蛋了,声音也清冷干净,很好听。
陈安梨听到自己大脑给出了这一个评价,与此同时,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地在耳边响起。
“那个,你要不要坐这边?”
四目相对。
老板娘诧异地看了一眼一向独来独往的陈安梨。
像是惊雷落地,陈安梨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有些尴尬地补充:“我东西点多了,一个人吃不完。”
……这算什么鬼理由。
陈安梨几乎想锤死自己。
少年看着她,衣服贴在身上有一丝丝狼狈,却更多了点无辜和可怜。
没有犹豫,他走过来,坐到陈安梨对面的椅子上。
棚外雨声淅沥,空气里的尴尬还挥之不去。
陈安梨坐在当下,犹豫了下,试探地问:“你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父母来接你?”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少年摇了摇头,目光澄澈而平静:“没有。”
“啊?”陈安梨有些反应不及。
“我没有父母。”
少年的回答随着雨声落地,然后被冲刷着远去。
陈安梨半张着嘴愣了愣,几乎在瞬间确定,这个少年就是今天上帝派来拯救她的,心中叫嚣着的魔鬼一下把天使安梨按倒在地。
那还等什么!
几乎是立刻,陈安梨激动得一拍桌子,在嘴边缠绕的话跟着脱口而出:“来和魔鬼签订契约吧!”
一瞬间,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陈安梨绝望地闭了闭眼,承认自己有些醉了。
她瞬间扯出一个和善的笑:“我、我是说……请问你有兴趣出道当艺人吗?”
少年乖顺地坐在对面看着她,让陈安梨渐渐生出一些负罪感来。
“虽然我名片没有带,但我真的是一个经纪人,专门帮助有梦想的人出道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空气再度恢复了宁静。
陈安梨看着对面目光干净而无辜的少年,第一次生出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几乎就在她准备低头假装吃虾缓解尴尬的时候,他忽然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
陈安梨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少年顺着她的话想了下,问:“当艺人,可以赚钱吗?”
陈安梨点头:“当然。虽然一开始可能不会太多……”
少年接着问:“那,会有地方住吗?”
陈安梨激动得脑子更加热了,疯狂点头:“有!”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桌上,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颊侧的梨涡一瞬间显了出来:“所以我说,好啊。”
天使啊……
真的馅饼砸到自己头上,陈安梨几乎激动得想跳起来欢舞。
她豪爽的抬手从桶里打了一杯扎啤,递过去的时候都有些踉跄,语气里难掩激动:“那什么,我们先说好了啊!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合同!来,先干杯庆祝一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原地,皮肤白得近乎可以看到里面淡蓝色的血管,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接。
陈安梨看着,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噢,我都忘了,你应该还没成年吧!别怕,以后姐罩你,阿姨!”
陈安梨一脸志得意满的傻笑,回头冲着老板娘豪放地喊:“麻烦给我家艺人来一瓶旺仔牛奶!”
少年:“……”
第二章
——“我绝不会背叛你。”
——“是承诺。”
他的眸光灿若星辰,少年初长成的脸上满是坚毅和笃信。
——
手机里的闹铃陡然响起的时候,陈安梨终于从和李姐争夺拉扯贺俞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手机里贺俞有些低沉的歌声飘入耳中,是他上个月主演的电视剧的主题曲。
陈安梨埋首在枕头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莫名有些气。她探出手去,想按掉闹铃。
似乎是昨晚喝了酒,头还有些痛,陈安梨的手一下子捞空,垂到了地板上。
没有落到地毯上的毛绒感,入手反而是温热柔软的触觉。
陈安梨脑子有些懵,动了动手指,很快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捉住,然后轻轻移开。
她愣了一秒,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
床头柜上,一瓶大红色的旺仔放在那里,易拉罐上的旺仔笑得一脸傻气。
陈安梨愣了一瞬,微微转头,顺着自己的胳膊,目光落到了地毯上。
皮肤白皙的少年侧躺着,一半脸陷在浅灰色的枕头里,安静而乖顺地合着双眼。
早晨的阳光顺着浅色的窗帘透进来,少年上半身光.裸着,皮肤白皙,薄毯下隐隐透着清瘦的腰腹和修长的腿,周身都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似乎是刚刚被陈安梨的动作惊扰了,他此刻把陈安梨的手指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放在离脸两厘米的位置,眉眼间有些委屈地微微皱着。
卧!槽!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清醒。脑袋里轰地冒出这两个字。
一大早就面对这么一张无害的小奶狗的睡颜,陈安梨本来就宿醉的大脑几乎瞬间死机。
她别不是昨天喝多了,在违法的边缘试探,最后决定试探个屁,一步跨了过去吧……
少年清浅的呼吸带出的热气喷洒在陈安梨手腕上,带着酥痒,引得本来就怕痒的她一阵战栗。
几乎是瞬间,陈安梨回过神来,猛地抽出了手,倏地坐了起来。
被她的动作拉扯着,少年深深呼吸了一下,有些惺忪的大眼睛缓缓睁开,和陈安梨的对上。
“姐姐,早。”
少年清冷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感,说完就要撑着臂膀坐起来。
陈安梨几乎是立刻偏过了头。
眼睛余光瞥到少年的裤子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很快,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昨天.衣服淋湿了,我洗了晾在阳台。”
“哦。”陈安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点,毕竟她才是那个成年人。
“那个,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少年去阳台拿了衬衣出来,套在身上,闻言抬头瞥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委屈和落寞:“昨天你说,要签我当艺人,还会给我提供住所……”
“……我记得。”陈安梨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控诉,明白他是误会了,头更疼了。
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尽量友善的笑,跳过这个问题:“那……我是怎么回来的呢?”
陈安梨太阳穴突突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告诉他自己家的住址,更加不记得他们俩伞也没有是怎么回来的了。
少年垂着眉眼认真地把衬衣扣子一颗颗扣好,抬头看她的时候,脸颊带了一丝可疑的红。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来的。”
“……抱?我吗?你吗???”
连着两个反问,因为惊讶而提高的音量,陈安梨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的时候,少年的脸已经沉了下去。
她坐直了些,刚想要解释,少年忽然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陈安梨带着一头问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才惊觉自己的衬衣不知道去哪了,只穿了个黑色贴身吊带背心。
……不好意思她一个人惯了,这对未成年男孩来说已经是辣眼暴击了吧……
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陈安梨扯过旁边的睡衣随意一套,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目光落在那罐喜庆的旺仔牛仔上,陈安梨为了转移话题,随口问:“怎么没喝啊?不喜欢?”
少年躲开她探寻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倔强:“想留着。”
啧。有故事的可怜男同学啊。
感慨间,陈安梨瞥到床旁那双丑爆的黑色人字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完蛋了我的战靴!小龙虾!”
“在门口的鞋架上。”
陈安梨刨着头发,懵然地转头,视线对上少年清亮的目光。
“我昨晚拿回来了。”
一瞬间,心落了回去,陈安梨抚着胸口笑得如释重负:“还好还好。”
少年,挺有眼力见啊。
四千多,买的时候就肝疼得要死,她还打算拿去修或者换一双呢。
放松下来,陈安梨仰头看着少年,这才发现同样是光脚踩在地毯上,他居然高出自己一头多。果然是当艺人的苗子。
现在的小孩是吃激素长大的吗……
少年在陈安梨探寻的目光中很快有些落寞地垂下目光。
“姐姐,你是不是后悔了?”
“啊?”陈安梨正在胡思乱想,闻言一脸懵逼。
“签我当艺人,你是不是后悔了。”他抬起视线,握着拳,尽量隐藏自己的紧张。
“就算后悔了……你可不可以先收留我一段时间?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陈安梨被他的认真模样逗笑了:“你成年没有啊就要去找工作,人家企业还怕自己招到童工呢。”
她看着少年刚刚睡醒更加无辜的满满少年感,越看越满意:“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屿修。”
听到没?陈安梨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叫嚣:这个男孩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从名字到身上的一切。他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送到了你的面前。
陈安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笑了一下,目光一下柔和下来:“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合同需要监护人签字。”
“其实……”少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终于低下头,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已经成年了……”
陈安梨脸上的笑一僵,目光落到面前递上来的身份证上。
姓名:陆屿修
出生:2000年6月10日
那不就是……昨天……
所以说……这个男生……现在十八岁零一天……
陈安梨:“……”
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咬着牙问:“那你昨天怎么不早说?!”
少年明显有些迟疑:“我以为……你只签未成年……”
????
她看起来像个变态的怪阿姨吗!
陈安梨气得想笑。
对话氛围也轻松了许多。
“成年了就无所谓了。等一下我就到公司去打合同,”陈安梨绕过陆屿修,打开冰箱,准备拿食材给自家艺人做顿早餐,“先给你大致说一下情况。”
“首先,我叫陈安梨,随便你怎么称呼我,我们的期限只有三个月。”陈安梨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有些尴尬地合上冰箱门,对上少年紧张而探寻的目光。
她吸了吸鼻子,直接告诉他实情:“我这是把宝都押你身上了。三个月后,如果你没红,那我们就都可以收拾铺盖走人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问她:“怎么叫红?”
陈安梨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很快笑开:“就是——在网上搜你的名字,会有带着作品的长串百科出现,还有一大批拥护或者讨厌你的人。”
“其次,”陈安梨看着少年的眼睛,瞪着眼睛装凶,“绝对绝对不要红了就妄想换经纪人,我最讨厌背叛了。你要是敢换,到时候我就……”
“曝光你!抹黑你!动用黑恶势力封杀你!明白吗?!”
陈安梨伸手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
少年站在原地,丝毫没被吓到,反而盯着她笃定地说:“姐姐,我绝不会背叛你。”
陈安梨绕过他去阳台,一眼就看到了晾衣架上飘着的她的衬衣。
被少年洗净了,平整地挂在那里,在清晨的风里轻轻飘荡。
心底里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她眯了眯眼,撑着门框回头看陆屿修,浅笑着逗他:“合同还没打,这就开始讨好我啦?”
陆屿修站在光里,坚定地摇了摇头,格外认真地说:“是承诺。”
陈安梨愣了一瞬,很快深吸一口气,率先躲开他炽热的目光。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安梨收了衣服,顺手从置物柜里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少年听得格外认真:“是什么?”
陈安梨走过来,把毛巾和牙刷牙杯塞到他怀里,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一定一定要远离公司里的阿姨们,知道吗!”
陆屿修模样乖乖地抱着一系列浅灰色的用品,抬起目光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陈安梨去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替换衣服,故意瞪着眼睛装凶,“这把年纪的阿姨都是魔鬼!魔鬼!晓得了吗!专吃小奶狗!”
陆屿修:“……”
危言耸听完,陈安梨立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指了指洗手间:“去吧,洗漱一下,姐姐带你下楼吃饭。”
——
到了公司门口,陈安梨还在跟陆屿修说个不停。
“等下我就和主管申请,我们公司对艺人还是不错的,一般都会分配到宿舍——”
“安安!”
刚进旋转门,瞿清的声音就传来。
陈安梨停下话头,看着她从前台直奔过来。
“你怎么……哇!你从哪家挖的小帅哥!”瞿清话说到一半,看到乖顺地跟在陈安梨身边的陆屿修,立刻星星眼式地感慨道。
“路边摊捡的。”陈安梨半开玩笑地说着,虽然这确实是实话,但是怕伤到少年的自尊,她补了句,“大概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吧。用天使砸向我。”
瞿清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目光瞥到她身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身后的旋转门处一阵声音,陈安梨回头,脸色的笑容还没收住,目光一下对上贺俞的目光。
她愣了一秒,立刻沉下了脸。
第三章
“和你住一起,我觉得很好。”
陆屿修对着她笑得腼腆,颊侧的梨涡乍现。
——
旋转门外的保姆车那里,李珍略显臃肿的身体背对着这边,正在和司机交涉什么。
贺俞穿着花色衬衫,大热天的,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看到陈安梨,他停了一下,微微弯腰,单指拨下墨镜,露出眼睛,勾着唇角笑了笑,喊道:“安安,真巧,刚回国就碰到了。我正想找你聊聊。”
“我可没什么好和你聊的。”陈安梨脸上的表情淡然,“你有什么事,大可找自己的经纪人。”
贺俞一脸看透她的表情,笑得了然而暧昧:“安安,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陈安梨也承认得坦然:“是,被亲手养大的狗反咬一口,我很难不气。”
“噗!”一旁绷着脸的瞿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俞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
瞿清假模假样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你,你千万不要误会哦。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家季风拿了年度金曲奖,开心得忍不住——真的真的!”
这次本来贺俞也有入围,最后关头却被同公司的季风比了下去,他本来就不服,现在瞿清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了。
他也不再假装和气,抱着手臂站直了,墨镜遮住眼中的不屑:“安安——”
“哎——”陈安梨抬手打断他,“我何德何能啊让大明星叫得这么亲切。还是改个称呼吧。陈安梨,陈经纪人,喂,哎,随便你。”
贺俞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丝毫不介意。
“安安,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在乎我的,我记得,你手机闹铃都是我的歌吧?”
陈安梨对他的迷之自信嗤之以鼻:“是,托你的福,以后终于不用过每天早上被吓醒的日子了。”
那边瞿清笑得彻底忍不住。
贺俞脸上的表情是彻底沉到了底,他握着拳忍了忍,好不容易才把那股怒气忍了下去。
再开口时直接连称呼也没有了。
“我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公司里不养闲人。趁着我现在还念旧情,你不如把我之前的建议考虑一遍——”
贺俞说着,整个人暧昧地往陈安梨身边凑了凑,手就要扶上她的肩膀。
陈安梨刚想要抬手挡,身后忽然伸出一双白皙劲瘦的手,抓着贺俞的手腕,挡住了他的动作。
陈安梨愣了一下,回头就对着陆屿修沉着脸的模样。
原本今天屡次在陈安梨这里碰壁的贺俞本来就满腔怒火,现在又被一个陌生人挡住,一抬头,语气也冲了起来:“你谁啊?”
陆屿修看着一副清瘦的少年模样,稍微用了点力就把贺俞的手甩了回去,连带着他人也踉跄了一下:“安梨姐的艺人。你别碰她。”
“谁?!”
陈安梨看着贺俞拧着眉一副要爆发的模样,往前一点挡在陆屿修前面:“我新签的艺人,以后大家算是同事,作为前辈,请你放尊重一点。”
她的目光瞥到后面挎着包包的李珍,扯着嘴角不卑不亢地笑:“还有,你的那个建议,我之前已经拒绝过了。这个世上,不是谁都吃得下这口软饭的。”
一句话,戳中了贺俞最深的痛点,他刚要冲上来,却看到陈安梨歪头对着自己身后笑靥如花:“李姐。”
几乎是瞬间,他全身的戾气都收了起来,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温顺平和。
“哟,安梨啊,这么巧,刚回来就在公司碰到你。”李珍脸上带着得胜者的骄傲。
“您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要见面多容易。”瞿清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搭腔。
“本来应该是,但现在安梨不是——”李珍撩拨了一下头发,刚想说点炫耀的话,目光却瞥到陈安梨身后的安静乖巧的少年,目光一滞,“这位是——”
“哦,我手下的艺人,今天来签合同。”陈安梨笑了一下,回头弯着眼睛向陆屿修介绍。
“这位是贺俞的经纪人,是我们公司很有名的经纪人哦。”
陆屿修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长裤,身材清瘦修长,柔软黑亮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宛若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对比贺俞一身名牌包装的外形,干净的气质毕现。
他乖顺地对着李珍鞠了一下躬,让李珍这个美少年控瞬间心花怒放。
“哎哟这个小孩——”
“阿姨好。”
李珍脸上的笑尴尬地止住,说到一半的话也说不下去,瞿清憋笑憋到内伤。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好容易才忍住笑,嗔怪地看了一眼陆屿修:“你这孩子……要叫李姐,知道吗?”
很快又转过头,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李姐,他还小,有点不太懂这些……”
李珍一下子被添了堵,不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走了走了。没那么么多功夫闲聊了,我们要忙的事多着呢。”
“哎,是。”陈安梨和瞿清笑着鞠躬目送,声音响亮,“您慢走——”
那边李珍和贺俞刚跨进电梯,瞿清抓着陈安梨就狂笑出声,弯着腰扶着肚子半天起不来。
“哈哈哈哈哈天呐安安,你这小弟弟绝了啊,你看看李珍那张脸,是真的猪肝色哈哈哈哈……”
陈安梨也跟着笑,有些无奈地看她:“说的好像你刚刚没使坏一样。”
“论嘴毒,在下可甘拜下风。”瞿清笑得止不住,“不行了,回头我要告诉季风,哈哈哈哈这简直可以笑一年!”
和瞿清分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陈安梨瞥偏头看一眼安静乖顺的少年,叮嘱他:“签了合约,以后贺俞算是你前辈,你记住,在这个圈子里,不能当面得罪大前辈,知道吗?”
“可是他背叛了你。”陆屿修大眼睛干净清澈,话说得理所当然。
“那是我和他的恩怨。”陈安梨教诲他,“而且,我可是憋着大招呢。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手里他的黑料最多,那肯定是我这个前任经纪人啊。把我逼急了,我就放石锤锤死他!”
看着少年好看的眉眼,陈安梨顺便再次加深威胁:“所以你以后对我好点知道吗?你的把柄也都会在我手里。”
“安梨姐。”陆屿修喊她。
“嗯?”陈安梨这阵子难得出了口恶气,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那个人就是你捧红的吗?”
陈安梨点头:“是啊。算是我用肉包子打大的狗,现在只会跟着肥肉走。”
她瘪了瘪嘴,想到贺俞现在的模样,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我以后会比他红。”
少年的声音清冷笃定。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回头,目光对上陆屿修的,他的眼神如黑曜石般清亮,对着他承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个少年啊……
陈安梨失笑。
“肯定会。”
“就凭你这张脸,我保证你会红。”
——
主管办公室里,陈安梨和陆屿修并列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主管对着电话里说个不停,像是故意晾着两人一样,好半天才挂断电话,撑着下巴,在办公桌后看着两个人。
“安梨啊,我是我俩都是老陈家的,一直都比较照顾你。”
陈安梨附和着笑:“是。”
也不知道这话,老祖宗听了会不会想落泪。
陈主管打量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的陆屿修,思忖了一下:“模样看着真是出众……但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市场,养成系美少年和正太这条路别人已经走通了,学人家的生,似人家的死啊。”
他的目光移到陆屿修脸上:“你有什么才艺吗?”
陆屿修安静地想了一下,问:“唱歌算才艺吗?”
陈主管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你会唱歌?!”
“不会。”陆屿修面无表情地摇头。
陈安梨嘴角抽了抽:“……”那你说???!
陆屿修接着说:“不过,我会弹钢琴,贝斯、吉他也会一点,还有架子鼓。我学过跆拳道和空手道,还有日语和法语……”
他在那边认真地像个孩子一样搜罗着自己的才艺,这边两个混迹社会的成年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错愕渐渐升起。
陈主管有些欲言又止地打断陆屿修,摸了摸鼻尖,话却是对着陈安梨的:“那个,安梨啊,我看着这孩子挺不错的。你可要好好培养,把握机会啊。”
陈安梨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跟着点头:“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陈主管话说到这里,她赶紧提正事:“那您看,我之前说的给他分配宿舍的事……”
主管脸上的神色一下有些为难起来,他瞥了一眼玻璃墙外,委婉地拒绝:“安梨,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公司近来培养了不少新人,现在又都是走团队的,新团还有好多成员分不到合适的宿舍呢……”
陈安梨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边贺俞冷着脸把墨镜架回了脸上。
她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陈主管今天的百般刁难都是出自谁。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
“哎,安梨,你能理解就最好,要说这一批里啊,我还是最……”
陈安梨径直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着他去签合同了。”
陈主管有些尴尬地停住:“啊,哎。去吧。”
——
出了主管办公室,陈安梨领着陆屿修去打印机那里把合同打出来。
她想了想,心情实在复杂,试着同陆屿修商量:“那什么……”
少年几乎立刻乖乖地看过来,听着她的话。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以后,重要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早点说……”
陆屿修:“……”
陈安梨扶额:“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和别人一样也是突然知道,这样真的很尴尬。”
少年一下有些无措起来:“对不起,安梨姐,我……”
“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再说了,你每次给别人的都是惊喜啊,”陈安梨也没想到她这么一句话让陆屿修反应这么大,“你突然这么紧张做什么嘛。”
陆屿修又乖顺地垂下眼睛,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一层阴影。
真是花样美少年啊……
即使看了一整天了,陈安梨还是忍不住地在心底里赞叹。
“对了,前几天是高考吧?你参加了吗?”合同被全部打印出来,陈安梨叠好在桌上磕了磕,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陆屿修点头:“参加了。但是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哎……年轻人的烦恼啊……
陈安梨慨叹一声,安慰他:“没事,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啊,现在总不会没有学上。”
陆屿修没说话,陈安梨又问:“看样子,你以前在学校学过不少东西呢。”
“嗯。”清冷的声音简洁短促,陆屿修低垂着的眉眼,安静地站着。
陈安梨想他或许不愿意提家里的人和以前的事,没再深挖少年的痛处。
拉着陆屿修坐在办公桌后,陈安梨在该盖章的地方盖章签字了,把合同递到他面前,嘱咐了一些他需要签字和了解的地方。
陆屿修坐得很直,模样安静而专注,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陈安梨撑着下巴看着,几乎可以想象他上课时候得是一副多么温柔美好的画面,班上又有多少小女生暗许芳心脸红心跳啊……
丝毫没有看合约条款,陆屿修下笔在该签字的地方飞快地签了字,陈安梨注意到他的字也很好看,遒劲有力,比他本人要凌厉许多。
“你这么信任我啊?”陈安梨接过合同,笑着打趣他,“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陆屿修摇了摇头:“不怕。”
陈安梨满意地挑了挑眉,把合同收好了,拍拍手站了起来,对着陆屿修伸出一只手。
“未来可期的大明星,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经纪人咯,请多多指教。”
少年跟着站了起来,遮住了大半阳光。
陈安梨目光追着他,很快被他投过来的阴影笼罩,看清少年带着笑的面容,颊侧的梨涡分外明显。
“安梨姐。很高兴遇到你。”
手被少年直接分明而有力的手握住,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热度,陈安梨忽然呆了一瞬,直到被他耀眼的笑晃得回过了神。
见鬼了……
陈安梨暗暗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陈安梨你清醒一点啊,你俩都不是一个世纪的人!
她很快抽回了手,移开目光掩饰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恍神。
把椅子放回原位,陈安梨忽然想起一个更加重要的事。
“对了!”
陆屿修也乖顺地把椅子放回原处,抬起晶亮的眼看她,像是认了主人,从此一切都听她的小奶狗。
陈安梨讪笑了一笑,试探着说:“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你的宿舍没有批下来你也知道……”
“而我最近又比较穷……”
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别像一个怪阿姨:“所以……可能未来一段时间,要委屈你先住我那里了,你看行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举在脸侧,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收拾,会做饭,也不会对自己的艺人有任何非分之想!绝对不在怪阿姨的行列里……”
“安梨姐,”陆屿修清冷的声音带着点软糯和依赖地喊她。
陈安梨的话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莫名有些紧张。
“我觉得很好。”
陆屿修对着她笑得腼腆,颊侧的梨涡乍现。
“和你住一起,我觉得很好。”
陈安梨愣了一下,脸没由来地热了一下。
她抬手轻轻拍了少年的肩膀一下,语无伦次地纠正他:“是很正常地住一起……你这个小朋友不要误会了……不是,是讲话注意一点啊……”
第四章
十八岁喜欢的人……
有啊。
陆屿修看着面前的蜡烛,闭上了眼。
——
陈安梨租的房子是单身白领一居室的,只有一间卧室,厨卫俱全,客厅空间倒是不小。
陆屿修要搬进来,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以及维护这个小男孩的面子和隐私的问题,陈安梨忍痛下单了一张床,把客厅空出一半,还订做了隔板和帘子隔开,倒真弄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卧室来。
满意地看着新的空间和缩水一半的客厅,陈安梨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时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陆屿修出道走红,不然三个月后的日子比这还要难过。
那边陆屿修帮着把换了位置的沙发摆放整齐,走到陈安梨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个专门为他腾出来的小小空间。
“安梨姐。”
“嗯?”陈安梨回头冲他笑,“看着还行吧?”
给陆屿修的“房间”实在小的可以,只可以容一张床和些许走动的空间,还放了一个北欧风的小圆桌,上面放了小台灯,旁边是一瓶旺仔牛奶。
陆屿修跟着乖顺地弯唇,颊边的梨涡立现:“嗯,很温馨。”
“是吧。”陈安梨原本有些虚的心顷刻放下来,她抬手豪爽地拍拍少年的肩,“等下我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再一装饰,保证比现在还要好。”
陆屿修听话地点头。
陈安梨趁机给他鼓劲和安慰:“你放心,姐一定会把你捧红,让你将来住上大别墅的!”
少年偏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问:“安梨姐,你想要住大别墅吗?”
“当然想啊!”陈安梨发自肺腑的抚着胸口点头,“所以我们都要努力,知道吗?”
陆屿修目光微垂,看着她若有所思。
提到别墅,陈安梨瞬间找回了动力。她率先移开了目光:“走了,去买东西。”
——
下班晚饭时间,超市里人比较多。
陆屿修推着购物车乖顺地跟着陈安梨,看她停下就会跟着停下,耐心地看着她在货架前认真挑挑选选的样子。
陆屿修干净修长的模样和出众的外貌实在是引人注目,那边陈安梨在纠结地挑选着床上四件套,这边已经有十多个妇女或者小女生推着车子有意无意地蹭过来,就为了多看两眼这个好看的少年。
终于,有两个大胆的女生蹭过来,犹豫了下,捏着手机问陆屿修:“那个,你好,请问你是住在这边吗?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陆屿修的目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看向陈安梨。
她正踮脚去够高一层的货架上的四件套,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
“抱歉,我没有手机。”陆屿修微一颔首,拒绝的干脆,然后往前迈了两步,抬手把陈安梨指尖碰到的袋子拿下来,放到她怀里。
看他过来,陈安梨直接晃了晃,问他:“这套,喜欢吗?”
那边两个女生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到少年这一系列反应,犹豫着问陈安梨:“请问你是这个小哥哥的女朋友吗?”
陈安梨抱着床品,心情很好,职业素养几乎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礼貌地一笑,几乎是立刻摇头:“不是哦,我是他的经纪人。”
小女生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天呐!他是明星吗?叫什么名字哦?”
“嗯,陆屿修。”陈安梨有些忍不住地抿着嘴笑,“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在网上和电视上看到他了。”
“哇啊……那可以合个影吗?姐姐,我们想要个微信号,可是他说他没有手机……”
陈安梨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陆屿修确实还差个手机。
“他之前都有在好好读书和高考,没有太接触这些。”陈安梨找了个借口解释。“就合个影吧。”
她偏头征求陆屿修的意见,那边陆屿修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很顺从地让女生站到他旁边,配合地看向镜头。
好不容易搞定这边,陈安梨试了试手感,直接选定了两套四件套,放进购物车里。
“怎么样?这种被人群和闪光灯簇拥着的感觉?”陈安梨试图和陆屿修交流下成为艺人第一天的心得感受。
少年推着购物车,认真垂着眼眸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太大变化,以前也时常会有人来要联系方式和拍照……”
他说得真情实感认真无比,陈安梨却嘴角抽了抽。
对不起她忘了,陆屿修被找完全就是他那能打的颜值,和她以及签约出道没有半毛钱关系,平凡如她,是她想象力贫瘠了……
收起脸上尴尬的神情,陈安梨目光四处乱瞟,赶紧转移话题。
“等下带你去买个手机吧,成了艺人了,不能没有手机。”
“不用了,安梨姐。”陆屿修清冷的声音带着乖巧懂事和谅解。
陈安梨欣慰的回头,刚准备大方地说一句“别担心,姐有的是钱”,就听少年接着说:“我有手机的。”
陈安梨脚下的步子一停。
陆屿修跟着她停下来,弯唇的瞬间,颊侧的梨涡露了出来,带着腼腆和小奶狗邀功般的骄傲:“不想给陌生人留联系方式。”
果真是长得好看被世界优待的人啊。
有觉悟。
陈安梨觉得好笑,逗他:“那你之前也没给我留联系方式啊?我也是陌生人?”
“不是,安梨姐,我……”陆屿修真的因为她的话紧张起来,有些无措的想要解释。
陈安梨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罪,她笑了一下,认真给陆屿修灌输观念:“经纪人的电话要记下,经纪人的短信可以不回,但是电话不能不接,记住了吗?”
陆屿修琥珀色的眼睛清亮,看着她乖顺的点头:“安梨姐,我看了合同,有把你号码背下来。”
“你背下来了?”陈安梨震惊地瞪了眼睛,很快夸奖他,“对,要时刻记得,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突然成了监护人一样……
算了,反正小孩可怜,她要照顾这三个月,也没差了。
少年的声音应得轻快许多。
“嗯。”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买点东西奖励你一下。”
陈安梨的眼睛四处巡视,看到前面一大片红色猛地亮起起来。
“买两箱旺仔吧!千万别舍不得喝,姐姐这点营养还是给你供得上的知道吗?”
陆屿修:“……”
——
回到家,陈安梨把新买的床品丢进洗衣机洗好拿去晾了,又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些什么,偶尔能听到她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
陆屿修安静地坐在自己小“房间”的床上,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点开来,刚关闭了飞行模式,手机顷刻震动起来。
短信提示音一浪接一浪,电话也瞬间打了进来,来电显示“陆总”。
少年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静静地看着那边直到挂断。
短信箱和微信消息也炸了。
陆屿修一脸平静地略过一堆生日快乐,夹杂着别的连发的问责短信,没有回复任何一条。
他蹙着眉,没再犹豫,把手机翻转,取出SIM卡,微一用力掰成两段,精准地丢进垃圾桶里。
隔了一个帘子,陈安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俞的歌声瞬间在客厅里传遍。
陆屿修原本就蹙着的眉头拧得更深,他修长的指尖一圈圈转着手机,听着耳边不绝的男声,思索着什么。
陈安梨很快踩着拖鞋从厨房那边过来。
她扎了马尾,围着浅灰色的围裙,手腕上海沾了一点面粉,鼻尖上也是,表情淡然地走过来拎起手机按了接听。
“妈。”陈安梨单手伸到腰后去解围裙,低着头的时候,能看到嘴角的笑渐渐落了下去。
“嗯,我挺好的,您和爸呢?”因为是单手,围裙的结又系得有些紧,陈安梨半天都没解开。
陆屿修犹豫了一瞬,拧着的眉头松开,他把手机塞回枕头下,走过来,轻轻拉住了陈安梨身后的围裙带子,想要帮她解开。
陈安梨被吓得低呼一声,瞪着眼睛警惕地回头,看到是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
陆屿修刚想提让他想帮她解围裙的事,陈安梨直接一脸紧张地竖起一根食指到他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冲着他摇头对口型:“嘘!别说话……”
女人的指尖带着热度和牛奶的香气,在离他唇和鼻尖很近的位置,陆屿修盯着,有些晃了晃神。
“没谁,就我自己啊,我这不是让您说糊涂了嘛。”
那手的主人很快收了回去,陈安梨对着电话那头无奈地叹气,“是是是。妈,我是毕业快有一年了,可我今年也才23而已啊,您怎么一副我马上四十了还嫁不出去的急切。”
“我什么圈子啊……跟您说了多少遍了,经纪人是正经工作。人家明星怎么就不正经了啊……”时隔一年,有些话还是无法沟通,陈安梨只能继续采取逃避政策,“行行行,不和您说了啊,我等下还有事忙呢。你和爸记得去医院体检啊。”
挂了电话,陈安梨才像是死里逃生一样感慨一声。
她在那边戳戳点点,手机里很快响起《极乐净土》的声音。
满意地换掉来电和闹铃铃声,陈安梨伸到身后利落地解开围裙脱了下来,回头的瞬间笑着招呼陆屿修:“快去洗手,来吃饭了。”
陆屿修听话地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正低着头看着莹白的水珠冲刷过自己的指尖,忽然感觉到身后客厅的灯一下黑了下去,几乎是瞬间,陆屿修按掉水龙头,手也顾不上擦,整个人冲出了卫生间。
“安梨姐!”
陈安梨刚好从厨房那边过来,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陆屿修惊魂未定,这才看到陈安梨手里端着一个造型简陋的蛋糕,上面插着一个数字18的天蓝色蜡烛,发出暖黄的微光。
“没事。我以为停电了。”陆屿修终于放下心来,看着陈安梨解释。
“停电的话,卫生间的灯还会亮着吗?”陈安梨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笑,“本来是想一会儿给你个惊喜的……算了,过来吧。”
也是。他刚刚下意识地找陈安梨,反应过度了。
陆屿修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跟着陈安梨到了客厅那边,才发现小餐桌上还摆了两个烛台,点着暖黄色的宫廷风蜡烛,一室温馨而朦胧的光,像是烛光晚餐一样。甚至还摆了瓶冰好的红酒。
“坐。”
陈安梨兴致很高,嘱咐陆屿修坐到对面,隔着暖黄色的烛光,撑着下巴看他。
“虽然昨天已经过了……现在不知道作不作数,但是,毕竟是你18岁生日嘛。这可是大事,就当给你补个成人礼,还有,庆祝你成为艺人啦。”
她的语气尽可能的温柔,像是哄小孩一般。
陆屿修看着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和配色感人的图案,眼底的幽深处跟着迸出一簇微光,“安梨姐,你……为我做的?”
“对啊。”陈安梨看着他笑,有些心虚地保证,“虽然样子可能丑了点,但是味道还是和蛋糕一模一样的!”
“谢谢你。”少年笑开,一瞬间,烛光顺着梨涡倾泻进去,宛如时光倒灌。
陈安梨撺掇他:“要不要许个愿?我比锦鲤还灵的,虽然一直旺别人不旺自己……”
陆屿修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你是只有一个心愿吗?”陈安梨听笑了,忍不住又皱着眉开始教诲他,“哪有人的全部心愿都能实现的。嗯……关于什么的也可以啊,你现在可是成年人了诶!读书时候没有喜欢的女生吗?或者,以后想要上的大学,将来的梦想之类的……虽然说人不能贪得无厌,但是对于愿望稍微贪心一点是可以的。”
这个孩子,之前真的太可怜了吧。
连心愿都不敢有。
她都敢肖想别墅呢。
陈安梨不禁更加心疼他了。
陆屿修想了一下,试探着问她:“安梨姐,你18岁时候的心愿是什么?”
“我啊。”陈安梨在那边费力地把红酒瓶塞打开,然后往高脚杯里倒了半杯给自己,“我高中的时候暗恋一个学长,高考完的时候吧,我就想着去给他表白,结果路上在公交车上手欠刷Q.Q空间,看到他发了个动态,说毕业快乐,亲爱的女孩。配图是他和一个女孩子手牵在一起的样子。”
“哎,还没开始就失去的恋啊。”陈安梨抿了一口红酒,感受着酸涩过后弥漫起的醇香,“他之前还总跟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影响我学习的,结果呢,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影响别人了。”
陆屿修在光影后看她,刚要抬手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很快被陈安梨拦住。
她举着酒瓶,严格地只倒了一个底部的红酒给他。
“看在你是个成年人了的份上,仪式性的喝一点就好了。你还小,这酒呢,以后的人生是喝都喝不完了。”
陆屿修没有争辩,而是看着她垂着眼睛的样子,忽然问:“后来呢?”
“后来啊,”陈安梨嗤笑一下,瘪了瘪嘴,“我受不了这气啊,当场就把他Q.Q拉进了黑名单又删了,然后去网吧玩了一下午的网页版连连看。”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陈安梨自己也觉得丢人,催促他:“我酒也喝了,故事也讲了,你快许愿啊,蜡烛都要烧塌了……”
“要许三个哦。”
陆屿修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看着前面的蜡烛,轻轻闭上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的手机响起生日快乐的歌,陈安梨勉强跟着哼着:“生日快乐……我唱歌不好听,你就将就一下啦。”
陆屿修弯了弯唇,颊边的梨涡比红酒还要醉人。
一曲结束,他轻轻睁开眼睛,陈安梨目光点了点,他身体微微向前,一下吹灭了蜡烛,对面的陈安梨立刻欢呼起来,笑眯眯地凑近,露出小女人八卦时的表情。
“江湖规矩,第三个愿望自己留着,分享一下前两个吧。先说第一个。”
这是什么规矩……
陆屿修失笑,但是乖顺地回答:“顺利走红,安梨姐能够得偿所愿。”
天使啊……
陈安梨真想感动得挤出点泪水。她欣慰地点点头,“那第二个呢?”
“你叫我名字。”
陈安梨撑着下巴的手一顿,很快放下来,浅笑又郑重地看着对面初长成的少年。
“陆屿修。”
烛光随着她喝了红酒的唇吐露的气息微晃,陈安梨脸颊染上些晕红,她认真想了想,“好像太生疏了。”
“我已经有一个朋友叫陆陆了,不好分,那——屿修?”
像是所有星光顺着她的话吹进他的眼睛,陆屿修的眼睛灿若星空,对着她弯成温柔的弧度。
“嗯。”
陈安梨不知不觉大半杯红酒下肚,有了些醉意。
她完全忘了自己不能让陆屿修喝太多酒的初衷,对着他举杯:“要努力啊少年……”
“只有这样,才能过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才能实现那些想要实现的心愿明白吗……”
烛影摇动,和着她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像是要把所有醉意吹拂到他的脸上。
陆屿修修长的指尖捻过只盛了浅底暗红的高脚杯,举起倾泄,冰凉的液体划过薄唇入喉,带起酸涩和醇香。
是这样吗?
她唇齿间酒精的味道。
陈安梨兀自喝了很多,话也越来越多。
她像是妄图把自己前半生人生经验都掏出来灌给他一样,一个人说个不停,带着醉酒时的娇憨和迷糊。
陆屿修垂着眉眼安静地听着,黑发扫过眼眸,遮住里面的神色。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靠在他身边的人头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头一歪,脑袋就枕在少年的肩头。
“开灯……”陈安梨含糊着嘱咐。
陆屿修偏头,入目的就是陈安梨睡着的安逸模样。
她散落出来的刘海垂下来一些,遮住大半脸颊,又被烛光勾勒出一种温柔的朦胧。
陆屿修抬起手,想要帮她拨弄开散落的头发,长指停在她面前,犹豫了下,却终究没有落下。
少年收回目光,没有动,背脊挺得很直,就这么静静地任由她靠着。
第五章
——找到你了。
少年莞尔,目光微垂,唇边梨涡更深。
——
手机以最高音量响起《极乐净土》的时候,陈安梨恍然以为地震了,几乎是懵然地弹坐了起来。
头痛欲裂。这宿醉的感觉让她熟悉。
蓬乱的头发遮住些视线,盖在身上的薄被顺势落下来,陈安梨颓丧地垂头瞅了一眼,看到自己被子的花色,再然后就是自己的手臂一直延伸到床沿,捉着少年瘦而白皙的手腕。
少年的脸颊枕着自己的手臂,鼻尖和她的咸猪手挨得很近。
陈安梨:“……”
陆屿修坐在地毯上,就这样任她抓着,趴在她的床沿安静地睡着。少年柔软黑亮的头发被透过窗帘的光笼上一层朦胧的柔和感,睫毛纤长,盖住那双阖上的琥珀色的眼睛。
这样一副宛如漫画美好的场景,很不巧配的是《极乐净土》的BGM……
很快,陆屿修也被吵醒。
少年的眉头微蹙,微蜷曲的睫毛轻颤,睁开眼睛的刹那,陈安梨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安梨姐……”
大约是刚醒的缘故,他揉了揉眼睛,模样乖顺地抬头看她,声音带了些微哑和无害的轻软。
陈安梨有些过意不去。
她掀开被子,下床去茶几那里关了手机闹铃,看了看上面的行程提醒,拢了拢头发回头:“没睡好吧?怎么不回床上去睡?”
陆屿修也跟着站起来,大约是维持了一晚上的睡姿导致腿麻,他站在原地微微弯着腰,半晌没动。
看他低垂着眉眼沉默的样子,陈安梨也知道大概又是自己撒酒疯扯着人家小朋友不撒手了。
她尽量让自己坦然些,一脸平静地歪头问他:“我又喝醉了?”
“……嗯。”
少年弯身揉了揉小腿,缓慢走了下,应得稀松平常。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早起时白皙得近乎透光的无害侧脸,教导他:“以后我再喝醉,醉在哪里,你就把我扔在那里不要管,知道吗?”
“可是……”
陆屿修对她的话明显不赞同。
“没有可是。热醒了冻醒了,我以后也就长记性了。”陈安梨扔下手机,抬手用腕间的皮圈把头发扎起来,“我是一个成年人,得对自己和你负责。以后在这个圈子……”
陈安梨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至少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
真是见鬼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某个特定年纪,开始无意识的时候贴近男人,甚至小男孩都不放过。
和贺俞共事一年,条件不好的时候,两个人都在酒店一张床上将就过,她也没这样过啊……
她以前可是被大家戏称性冷淡的女人,现在怎么疯狂在怪阿姨边缘徘徊???
一大早就说这么敏感又严肃的话题,陈安梨自己都想锤死自己。
她看着站在原地、褐色眼眸静静看着她的少年,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左边那个衣柜是你的,我整理了些贺俞的衣服——新的,他没穿过;还有钱包,里面有些钱,还有家里钥匙。”陈安梨犹豫了一瞬,毕竟没给人当过妈,不知道该怎么跟青春期男孩讲这些,“你今天可以自己出去买点衣服和日用品,内裤……什么的。”
强装镇定地说完,陈安梨咳了咳,避开他的目光:“我今天上午先去见个导演,他手底下正好有个网剧。下午的时候,我约到一个青春风的杂志,我四点给你打电话。对了,你电话多少?”
陆屿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垃圾桶,目光是冷的。
很快恢复如常,他垂下眼睛:“我等下去办卡。”
看着他的犹豫,陈安梨没再逼问。
她点点头,嘱咐他:“中午的话,就在外面吃。四点给我打电话,记得我号码吗?”
这次少年没再犹豫,很快点头:“记得。”
“好。”
洗了澡收拾了趟出门,合上门的瞬间,陈安梨瞥见少年笔挺清瘦的背影,负罪感翻涌。
至此也暗暗下定决心,她以后喝酒前就定七八个闹铃,铃声就选《拒绝黄赌毒》,时刻查看自己有没有踩在违法犯罪的边缘狂舞……
——
临夏市的夏天格外炎热。
阳光明媚,大概是高三生高考完放了暑假的缘故,街角的咖啡店里随处可见脸庞稚嫩的男生女生,不知谈着什么,飞扬着青春气息。
啊……这才是青春啊……
可怜她们家陆屿修,无父无母,从小受尽了生活的苦。
不知不觉,陈安梨忽然冒出了一种老母亲的奇异心情。
她要更加好好的对这小孩才行。
包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陈安梨掏出来,看到来电显示,赶忙满面笑容地接了起来。
“王导,哎。您到哪了?我马上就到了……您说什么?”
陈安梨原本加快的脚步迅速放缓,停了下来。
电话那边的人带着毫无诚意的抱歉:“不好意思啊小陈,实在是我们这小制作,有贺俞这样的大明星加盟,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太阳在头顶炙烤,陈安梨却如坠冰窟。
从头凉到了脚。
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是贺俞让您别接我的人的,是吗?”
以陈安梨对贺俞的了解,他那样自大的一个人,现在红了,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屈尊降贵地去接一部网剧的。
“哎……不是……我说小陈,我之前还挺看好你俩的,怎么好好的就……”
陈安梨没再听下去。
“我明白了,还是谢谢王导。希望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合作。”
挂断电话,陈安梨舔舔干涩的唇,有片刻目眩,她闭上了眼睛缓了缓。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很奇怪,可以共患难,却未必能同富贵。
他富贵的时候,可能还想回泥潭里踩你两脚。
一如踩死当时在泥潭里狼狈挣扎的自己。
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和贺俞在漏雨的棚子里吃□□桶面的场景。
那个时候,贺俞满头大汗,却毫不犹豫地把棚子里唯一的小电风扇对准她的方向。
捏在手里的铃声震了震。
陈安梨睁开眼睛,拿起来,看到手机锁屏的短信提示。
“安梨姐,这是我的号码。”
乖巧规矩的语气,一如少年安静沉默站着的模样。
带着初见时的干净气质。
陈安梨心头憋着的阴郁扫去大半。
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此刻的陆屿修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陈安梨飞快解锁,备注了“我家大明星”,然后唇角弯着,回他。
“知道啦,我家大明星[遵命]”
陆屿修在手机店门口,看着短信界面迸出来的这行字,触着屏幕的拇指指尖微微发烫。
一键退回到主界面,点开相册,里面有个加密相册。
只有一张相片。
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抬手扎马尾,隔着薄衬衣,肩胛骨分外明显。
她的衣摆掀起来一些,刚好能窥到纤盈洁白的腰线。
陆屿修垂眸看着,像是吞噬着自己最甜蜜的秘密,弯了弯唇,颊边的梨涡乍现。
他再次打开短信界面,看着上面那行字发呆。
目光再往上,是他乖顺备注着的“安梨姐”。
干净流畅的指尖点了点,像是深思。
熟虑过后,陆屿修飞快地点开,直到这条短信的主人变成了“安梨”。
——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莞尔,目光微垂,唇边梨涡更深。
街角有人影晃过,瞥见他的时候,难以置信地停住。
陆屿修拧眉,抬起手中新买的鸭舌帽扣上,面无表情地往反方向走去。
——
陈安梨漫无目的晃荡了有一个小时,忽然接到瞿清的电话。
赶到火锅店包厢的时候,瞿清已经吃得出了薄汗。
她嘴唇都辣红了,一副酣畅淋漓的样子,筷子还伸在辣油里,看她进来,兴奋地挥手。
“安安,快来快来。”
季风穿着白衬衣,模样冷淡,抬手熟练地捞起牛肉丸和羊肉片放到瞿清的碗里。
陈安梨在圆桌对面坐下,瞥一眼吃得热火朝天的瞿清:“大热天吃火锅,不怕上火啊。”
瞿清努了努嘴,指她面前一排王老吉和可乐。
“大热天火锅都不让吃,多让人上火啊!”
“……”
不再反驳她的奇怪逻辑。
陈安梨抓起筷子,深吸一口汤料的香气,慨叹:“真香啊。我都快有一年没吃过火锅了。”
“切,也就你个死心眼子。”瞿清嚼着羊肉也不忘数落她,“你看看全公司谁家经纪人当成你这样的?啊?跟着艺人减肥锻炼保持身材,保持好了,他倒是去给老女人睡了。可你呢?”
陈安梨不置可否。
以前为了让贺俞接一个运动员的角色,她拼命劝贺俞减肥健身。贺俞这人又不经饿,她就陪他白水煮青菜,吃没有什么味道的蛋清和水煮鸡胸肉,拉着他深夜跑步,忽然考他一下,剧本背的比他都要熟。
“到头来还不是什么也得不到。你就该吃大雨大肉都带着他,让他吃水煮菜看着。也好让他时刻清醒一点,就是吃得苦,才能赚的比普通人多站得比普通人高,才能得到大众的拥簇!”
瞿清说得振振有词,陈安梨隔着火锅蒸腾起的雾气看他们,季风神情淡然内敛,垂眸给瞿清夹完菜,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吃自己面前的沙拉。
陈安梨低头咬了一口牛肉丸,有些自嘲地笑,口齿跟着也含糊。
“我们不一样。”
瞿清有多幸运,遇到了季风。
“是,你就是那活农夫,碰上贺俞这条毒蛇。”瞿清又气又心疼地瞪她,“这个白眼狼,可千万在他那台上站稳了。哪天别摔疼了才知道回头。他是不是撞到头了?你以前怎么对他的,要他这样来堵你的路?”
电话里,瞿清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其实原因陈安梨也不是不清楚。
贺俞的骄傲和自负一直压抑着,终于有一天,他以为自己可以释放了,陈安梨却拒绝了他。
在他的手隔着衬衣暧昧地碰到她的内衣带子的时候,陈安梨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拒绝了他。
“哎,安安,你那小弟弟会唱歌跳舞的吗?”
一阵沉默过后,瞿清忽然问她。
“不太会。”陈安梨想了想陆屿修那张干净的脸,摇了摇头,“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月底季风的巡演就开始了,或许可以给小正太个露面的机会。”
陈安梨眼睛一瞬又亮了起来,很快又有些纠结地暗了下去:“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本来同公司师兄弟互相带一下也很正常。对吧?”瞿清问季风。
季风依旧话少,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不见太多情绪:“可以。”
正主都答应了,陈安梨也就不再矫情。
毕竟季风现在的咖位,尤其他个人的风评和作品的实力在同代里格外优秀,陆屿修如果能在他演唱会上露面,这是绝佳的机会。
思忖了一下,陈安梨说:“他好像会弹钢琴,贝斯,吉他,还有架子鼓?”
听着这不确定的语气,瞿清直皱眉:“喂喂,你也太区别对待了吧!对毒蛇温暖如春,对小正太凛冽如冬?什么叫好像会?那是会到什么程度?会弹《小星星》也算是会啊。”
陈安梨无言以对,默默自省,就听那边瞿清偏头,很认真地问季风:“你会唱《小星星》吗?”
“噗……咳咳咳咳咳咳……对不起……我……”
陈安梨盯着季风面不改色的模样,一口辣油卡在喉咙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
下午四点,陈安梨准时接到“我家大明星”的电话。
她刚出了商场,包里塞了全新的手持风扇之类的物品,带着一种弥补和公平对待的心情,把所有经纪人必备物品除旧换新。
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温润乖顺。
“安梨姐,我要去哪里找你?”
脑海里瞬间就迸出瞿清教导她的话,“被小奶狗模样乖巧地喊姐姐然后心花怒放,这是女性的本能好吗?”
陈安梨忽然有点懂了这种本能。
“的海新城,二楼拾旧咖啡馆,直接打车过来吧,还是有些热。”
“嗯。”
在约定咖啡馆坐了大约十五分钟,透过整面的玻璃窗,陈安梨看到一辆出租车安然停下。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裤白衫,从下来,手里拎着鸭舌帽,低头关门的瞬间,能看到黑发的发梢扫过眼眸时的缱绻温柔。
陆屿修没有看到二楼的陈安梨。
他把手中的鸭舌帽翻转了一下,刚要跨上面前的台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呼喊声。
“陆屿修?”
轻柔温软,带着极易察觉的激动和不确定。
陆屿修的眉头瞬间蹙起,回头,目光对上穿着浅粉色裙子的少女。
第六章(捉虫)
朝花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直到他的眼睛带着不悦看过来。
确定是他。
朝花期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她走近了些,搅着手指,带着浅笑看他:“真的是你呀……”
陆屿修的眉头拧得更深,带着警惕睨着她:“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少女被他陡然一凶,愣了一下,很快有些委屈地解释:“我不是……你误会了,我刚好到这边旅游的……”
怕少年不信,她又举着手发誓:“真的真的!我发誓!”
陆屿修于是不再理他,偏转目光,看样子要撇下她上去。
“哎——”朝花期犹豫着喊了他一声,看到少年凉凉的视线,咬了一下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陆屿修,这阵子你去哪啦?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的爸爸他——”
“他找过我吗?”
朝花期咬了咬下唇,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陆屿修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嗤笑一声,梨涡里盛的却不是欢意。
“我听说,他把你卡都停了。你要不要……”少女打开粉色的小皮包,抽出一张卡来。
“不要。”少年拒绝得直截了当,他仰头随意看了一下,二楼的窗玻璃里,陈安梨带着浅笑,明显看了他很久了。
陆屿修收回视线,威胁一般看了朝花期一眼:“别告诉他们。”
朝花期咬着唇看着陆屿修眼里的冷淡,眼眶开始泛红。
像是心里博弈一样,她想了一下,点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尽管在少年嘲讽和不屑的视线下有些动摇,朝花期还是稳住了心神。
“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保证。”
少年薄薄的嘴唇开合,说出那段数字,对面的少女飞快记下。
一个不悦,一个雀跃。
“陆屿修,你有没有想好要报什么学校……”
回答她的是少年匆匆而去的背影。
陆屿修像是甩开一个麻烦一样,无视后面朝花期还想聊天的眼神,径直走进了大楼,消失在楼梯口。
啧啧。
陈安梨收回视线,不忍再看下面少女落寞的神情。
好看的男人的杀伤力,有时候比女人大得多。
这是她在娱乐圈这一年深谙的真理。
而她家的少年初长成。
很快,门口响起服务员欢迎的声音,陈安梨目光转过去,同少年澄澈的眼睛对上。
“安梨姐。”
陆屿修走过来,放下帽子,乖乖地喊她一句。
“坐。”
陈安梨心情有些好,撑着下巴,用刚刚看到的事逗弄他,“我们家大明星,这还没正式出道呢,就惹得一片少女心碎了。以后可怎么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的欣赏和期许满溢。
“不过还是有进步,知道留个联系方式,不让女孩子难堪了。”
陆屿修避开她的视线,知道她把朝花期当成是陌生的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了。
这样也好。
那边,陈安梨按铃喊了服务员过来,然后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陆屿修:“要喝什么?”
陆屿修瞥一眼陈安梨面前的咖啡,声音清冷干净:“和她一样,谢谢。”
服务员刚走,陈安梨笑着看他:“你知道我喝的是什么呀,就和我一样。”
“什么都好。”陆屿修目光灼灼,看着她笑,黑发垂下来,微微扫到眉毛,说不出的清俊。
赏心悦目啊……
陈安梨承认这一刻她只因着看到少年的笑就被带起了雀跃的情绪。
和贺俞不同,陆屿修的好看是张扬的,独特的,一眼可见,却永不会让人厌倦。
咖啡很快上来,陈安梨拿着自己的口袋本勾选了一些,开始给陆屿修讲事项。
“等下五点我们就去影棚。先给你拍一组写真。也就是公式照啦。”陈安梨工作起来的样子认真而温柔,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按了阵,低声嘱咐他,“验证码给我讲一下。”
手机震动了下,真的发过来一个验证码,陆屿修直接举着递到她面前。
陈安梨凑过来认真的看,呼吸喷洒在他的指腹,酥酥麻麻的。
他不自觉地吞咽一下,看她认真对着输入的模样。
刚要收回,手机却被她轻轻握住了。
“等下。”
陈安梨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少年渐渐红了的耳根,对着验证码又念了一遍,“62……77……861,对了。”
手轻轻松开,带着她的浅笑,终于将他的呼吸释放。
陆屿修抓起冰美式猛灌了一口,微苦而又甘醇。
“好了。”
陈安梨把手机递给他看,脸上带着笑,“成为大明星的第一件事,开微博。对了,我要买点粉丝,搞个验证。”
陆屿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目光移到屏幕上。
照片是她刚刚趁他低头时拍的,但是咖啡馆光线正好,少年的五官显得清晰而又立体。
微博简介:星云旗下艺人
那边陈安梨搞好微博,继续给他讲工作事项。
“拍完写真,公司应该会先在官网上推一下,接下来,就是各种类型都接触一下,最后确定你的主攻方向。对了,屿修,你对哪个方面比较感兴趣呢?”
陈安梨说话的时候嗓音温柔,吐字清晰,放慢了些,自然地喊了他的名字。
陆屿修坐直了些,看着她:“都可以。安梨姐,你觉得呢?”
陈安梨认真想了一下。
“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会钢琴这些乐器,是会到什么程度?”
陆屿修本来想脱口而出他是考过级也在大型音乐厅表演过的,想了一下,压了回去。
“嗯……会看谱弹,差不多所有的曲子都可以学着弹一下。”
陈安梨扎扎实实地震惊了。
“真的啊?这么厉害!”
她的喜悦一瞬间写在了眼角眉梢,放心一般地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啊,清清还说月底让你当季风的助演嘉宾,我还有点担心来着。”
“助演嘉宾?”
“嗯。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正式出道的方式了,”陈安梨想得很全面,“一来季风口碑和人品还有实力都很有保障,出道不会有任何黑点;二来,你的才艺和他互相映衬,配合好了,可以被他带一把。”
这边陆屿修沉默片刻。
“安梨姐,我都听你的。”
他对娱乐圈的事知道的不多,他愿意把一切都交托给陈安梨管,况且她的态度还这样专业。
陆屿修见识过陈安梨工作的模样,认真严肃,不卑不亢。
很迷人。
四点半一到,陈安梨收了一下自己的本子。刚刚在认真记笔记,她的头发垂下来一绺,划过脸颊,因为痒意缩了缩脖子。
陆屿修看着,刚要抬手,陈安梨自己抬起指尖,飞快地把碎发勾到耳后。
“走吧。”
——
摄影棚很大,是星云在临夏市的三大摄影棚之一。
有别的艺人在拍杂志封面之类。
陈安梨推开其中一间,和化妆师以及摄影师打招呼。
“王姐,这个是公司新签的艺人。约了来拍组写真。”陈安梨看着造型师,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给少年介绍,“屿修,这位是王姐,公司的金牌造型师哦。”
陆屿修乖乖的打招呼:“王姐好。”
王姐看着这个个子很高略清瘦,少年感满满的好看男孩,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说话也比较直:“可以啊,安梨。我之前就说你桃花运旺,还以为失去贺俞你损失惨重,结果白得一个这么极品的男人。”
“王姐你说笑了,”陈安梨面上看不出难堪,跟着笑,“屿修他刚高考完,还小呢。我当他是自己弟弟的,你可帮着我好好设计一下哦。”
“那当然了。就这水平的,穿什么能不好看?”
王莉笑着,就要引着陆屿修进更衣室挑衣服。
少年有些紧张地握着拳,然后澄澈的目光看向陈安梨,可怜兮兮的,像是待宰的小羔羊。
陈安梨用眼神安慰他,示意他跟着进去。
犹豫了一下,少年乖顺地跟在王莉后面进了更衣间。
几分钟后,那边王莉一脸带笑的出来,再然后,陆屿修拉了拉衬衣下摆,款款走出来。
卧!槽!
少年穿了一款有些懒散的薄款白衬衣,一半的下摆掖在裤子里,另一半垂出来,动作间,隐约可见少年的腹肌。
这还没有摆任何造型,光是站在那里,都是一副无辜却惹人的画面。
陈安梨愣着看了一眼,王莉在那边就开始邀功。
“怎么样?就是这看着简单干净,要露不露的,配上这张脸,现在的女孩子们肯定把持不住。”
陈安梨跟着笑,眼里有惊艳:“是,王姐的手,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她走过来,帮着陆屿修整理了下衬衣的下摆。
少年的腹肌几乎顷刻绷紧。
王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哎?安梨,这孩子真是你弟弟嘛?刚刚跟我说他洁癖,死活不让我动,都自个儿换的。”
陈安梨愣了一下。
她也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屿修一眼,很快应:“啊,对。抱歉,我忘了跟你说了。这孩子有些认生,而且是有点小洁癖。”
“你碰怎么就没事啊……”
王莉有些不满地抱怨一句。
陈安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陆屿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她,小声喊:“安梨……”
陈安梨打断他的话,笑了一下,安慰他:“没事,过去化妆吧。”
这边,化妆师李姐刚拿起化妆刷,对着陆屿修比划一下,少年立刻轻蹙着眉头,有些防备又抵触地躲了一下。
李蕾有些尴尬地停手,看向陈安梨。
陈安梨讪笑一下,走过去接过化妆盘:“那什么,李姐。我来吧,我看Alice还在那边等你呢。男孩子皮肤好,淡妆我之前也画过不少的。”
“好吧好吧。”李蕾也是个脾气好的,本来来个这么好看的少年心情大好,结果还是个警惕孩子。
陈安梨拿着化妆刷认真撩了下陆屿修的刘海,软着声音问他:“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
陆屿修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
坐在化妆凳上,抬眼看着隔得很近的陈安梨,手心里的汗都出来了。
他很清楚陈安梨说的是什么。
“记得……”陆屿修委屈地看她一眼,主动坦白,“安梨姐,我有点洁癖……”
陆屿修的眉形生得很好,天生偏剑眉,轮廓清晰,颜色和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
陈安梨拿着眉刷轻轻扫了扫,小拇指抵着他的眉骨,目光对上他:“是天生还是?”
“天生这样吧。”陆屿修解释了一句,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嗯……”陈安梨这下就有点疑惑了,“那我碰怎么没事呢?”
陈安梨是真的疑惑着嘀咕出声,少年感受着她小拇指温凉的温度,抿着唇垂下目光,落在膝盖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汗意像是散不干一样。
第七章(捉虫)
那天午后的阳光里,他刚弹奏完曲子,风撩起轻纱,她背对着自己扎头发,蝴蝶骨美得像是风里翻飞的蝴蝶。
那瞬间,他忽然懂了这首自己弹过千百遍的曲子。
《瞬间的永恒》。
那刻便是他的永恒。
——陆屿修
——
在知道陆屿修有洁癖之后,陈安梨碰他之前总会记得问他一句。
擦粉底的时候,少年有些苦恼地垂着眉眼。
任由她持着粉扑一下一下按在他的脸上。
画嘴唇的时候,陈安梨用唇刷刷了一层浅粉色的润唇膏上去,陆屿修的唇色和唇形生的近乎完美,浅粉色,抿着的时候,总是让人移不开不光。
陈安梨满意地举着唇刷,看着他笑,教他:“这样,抿一下。”
说着给他示范涂完口红之后上下抿唇的动作,再缓缓松开。
少年落在裤子上的手收紧,抓出几条褶皱,瞳孔干净,盯着她红了耳根,没有照做。
陈安梨愣了一下,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奇怪。
对着这个刚成年的少年,像是一个怪阿姨一样。
她冷静了片刻,摆出一副讨论学术的表情,耐心给他解释:“擦了唇膏口红是要这样的,能让颜色和色泽均匀点。”
少年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地上下唇抿在一起,却没有动,很快松开。
即使这样都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陈安梨看着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模样,忽然被戳中了萌点,噗嗤笑出了声。
她抬手伸向他的头发,碰到之前依旧问:“头发,我可以碰吗?”
“嗯。”陆屿修回答得很快。
话音刚落,女人修长的指尖就顺着伸进他头发里,像梳子一样,动作轻柔地把刘海往后撩起。
“闭上眼睛。”
陆屿修听话地闭上眼,头皮全是她指尖的触感,听着陈安梨在那边摇晃定型喷雾的声音,少年抓紧了衣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安梨姐,你的话,我不会觉得不舒服。”
相反,她的气味和触碰都让他觉得安心无比。
这是在之前试验过很多次的。
是她的话,怎样都可以。
停留在发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很快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定型喷雾的声音带着气味扑来,驱散了她身上浅浅的香气。
做好造型,陈安梨领着陆屿修去摄影棚里,摄影师让陆屿修站到对面的绿幕那边去。
陈安梨站过去,认真地偏着头,和摄影师沟通成片效果。
灯光打在陆屿修身上,少年的皮肤细腻到毛孔都很难看到。
摄影师有些不耐地打断陈安梨的话,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让陆屿修站好,先拍一张。
灯光下的陆屿修干净白皙,带着少年初长成的无辜和凛冽。
穿着紧身裤扎着小辫的摄影师满意到欢呼一声,然后指挥陆屿修摆动作。
陆屿修原本还有些不适应灯光和相机,看向陈安梨,她很兴奋地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忽然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
少年顺从地单手.插兜,侧身,垂着眉眼看手中的道具。
略微有些空荡的衬衫,腰腹部若隐若现的肌肉,少年垂眸时纤长的睫毛,还没后期就已然分外诱人。
陈安梨把他原本黑亮微垂的刘海分了分,往侧后定型了些,减重了他的乖巧无辜感,加了些少年的疏离和凌厉。
王莉还是没忍住凑过来。
一脸欣赏又向往地啧啧。
“可以啊,这苗子,一点没有初出茅庐的土气。你知道吧,一个人的土气是很难去除的。多少明星大红以后还是被挖出曾经的土照黑个不停呢!像贺俞——”
王莉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陈安梨和贺俞曾经的关系,她停下话茬,接口道:“这小孩看着不一样啊,至少长相气质上,从头到脚没得黑。乖的时候真乖,但眼神里还有冲劲没有使呢,哎哎,这不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少年嘛?叫什么什么……”
“可甜可盐系。”陈安梨兀自替她补充了,看着那边过去拉陆屿修衣服的摄影师,没有搭茬她的恍悟,径直走了过去。
“安梨姐……”
少年眉头微蹙,有些委屈又无措地看着她。
像是又怕自己做错事惹她生气了一样。
摄影师那边没碰到陆屿修,刚巧陈安梨过来,他还先不满上了:“你让他裤子往下一点点,刚好露一点内裤边沿——”
“不露。”
话是从陈安梨嘴里说出来的,干脆果决,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场的人都一愣。
谁都知道陈安梨好脾气,但在工作上又死心眼的很,有些原则她就是不肯打破。
摄影师有些面子上挂不住,音量也不自觉加大。
“你懂什么呀?又没让他脱了露肉,就一点若隐若现的……”
“一点都不露。”陈安梨打断他,语气也更加强硬。
她看了一眼有些无措的陆屿修,伸手下去,把他的衣服拉高一些,然后又用衬衣下摆遮了遮,确保露不出来任何,抬起眉眼,不卑不亢地看着摄影师,“这套还拍吗?拍完我们去换衣服了。”
陈安梨的动作太过自然而然一气呵成,不带任何出格的情愫,像是展翅护崽一样挡在陆屿修前面。
陆屿修只感觉她的指尖隔着衣服扫过他腹部的皮肤。他一瞬间绷紧全身的神经。
幸好那手在他忍耐的边沿离开。
少年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里却好像有甜蜜的感觉流出来。甜得他不自觉弯了唇角,梨涡乍现。
尽管心里有气,摄影师也不好表露什么,只好暂时忍下去,去那边嘱咐陆屿修做一些不太出格的动作,给他拍完了照。
一共拍了三套衣服。
衬衣,运动服,还有潮牌。
所有照片陈安梨在电脑上浏览了个一遍,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想要的效果,才放手让人去后期。
出了摄影棚,陈安梨低着头在手机备忘录里整理时间事项。
陆屿修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下,终于出声喊了她。
“安梨姐。”
“嗯?”
“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很差?”
陈安梨的脚步骤然停下,回头看他。
“怎么这么想。”
陆屿修站在他面前,明明高出她很多,却像是一个乖乖受训的小男孩一样,眉眼低垂。
“我的洁癖……是不是给大家带来麻烦,惹你生气了。”
“不是因为这个。”陈安梨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想,“你表现得很棒。洁癖也不是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的点,这完全不是问题。我今天生气的点,是摄影师的态度。”
陈安梨耐心给他解释:“是,现在是所有圈子都流行露点身体部位卖肉,短期效果往往也都很好。可是屿修,你要记住,要让别人认识有才华的你,温柔的你,在成长的你,而不是只给大家看到你的身体。”
一番话说到头,陈安梨看着陆屿修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某种初光乍现。
她低头,后知后觉自己又严肃地洒鸡汤了。
“我说的话有点重了……但是原则问题……”
“安梨姐。”
陈安梨抬头,目光落在少年的梨涡和逆着光不甚清晰的眉眼里。
“谢谢你。”
——
摄影师那边出片很快,也没有因为一点不愉快就胡乱应付。
不得不说,陆屿修简直是为演艺圈而生。
照片上,他的眼神才学会捕捉镜头,对着镜头的时候,目光已然能够直达人心。
陈安梨翻看着照片,每一张都无比满意。
她挑选了九张,发到陆屿修的微博上,配了些刚出道请多指教之类的字,然后动了自己手底下几个号转发评论一下,果然陆陆续续有了评论。
陈安梨心里酝酿着通告初稿,然后把能想到的点都记了下来。
瞿清很守信,沟通过后,决定让陆屿修和季风合作他新专辑的主打曲。
陆屿修负责弹钢琴。
陈安梨在客厅整理东西发微博的时候,陆屿修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机软件的钢琴练习。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流畅的曲调就飘散出来。
陈安梨有些惊艳地听着,偏头看他。
“屿修,你这么棒的啊!弹得真好听。”
被她这样直白地表扬,陆屿修有些害羞得抿了抿唇,手指微动,目光没再盯着季风的曲谱,而是转而开始弹奏《瞬间的永恒》。
陈安梨被吸引,停下手,偏头看他根根分明的手指熟练地落在有些狭小拥挤的键上,丝毫没有出错。
曲子格外抒情又温柔,陈安梨侧耳倾听,眉目也跟着柔和。
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客厅两个人身上,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亲密依偎的姿态。
一曲毕。
陆屿修终于敢深吸一口陈安梨发间的香气,悬着的心放下来些。
“这是什么曲子啊?”陈安梨难得像个好奇宝宝。
“《瞬间的永恒》。”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陆屿修一直盯着陈安梨的眉眼,试图找到初见她时,她眉眼间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也是弹奏的这样一首曲子。
而她闯进他的天地,从此不声不响地住进他的心里。
“真美。”陈安梨意犹未尽地眯着眼,给出评价。
她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伸了个懒腰,偏头看他:“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买来自己做。”
陆屿修凝神认真地想着,陈安梨就在他耳边撺掇:“快点快点~珍惜现在可以肆无忌惮上街逛超市的日子吧少年,等你成了大明星,下楼丢个垃圾都要全副武装呢。”
陆屿修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眉眼弯了弯,回答:“馄饨。”
“什么馅的?”陈安梨莫名有些期待和兴奋。
“玉米鲜肉?”
“哇!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走走走,快收拾一下,我们下楼买食材。”
哪里是多巧,陆屿修坐在沙发上,看着陈安梨有些按捺不住的背影,忍不住低下头,弯着唇角笑。
分明是他刚刚看到陈安梨在B站看别人吃玉米鲜肉馅的馄饨,馋的已经要流口水的模样,想满足她罢了。
那边,陈安梨刚拎着包包出了卧室,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喂,妈。”陈安梨接得迅速。
“正准备出门买菜回来做呢。”
“嗯……您说谁?程征?他来做什么?”
陆屿修刚要起身的脚步一停。
那边陈安梨像被触了逆鳞一样,脸色跟着不悦且不耐起来,嗤笑道:“他来临夏市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高中同学,后来都没联系了。老乡怎么了……等下,您说他到哪了?!”
陈安梨这边一嗓子拔高,刚惊叹完,门铃声就响起起来,像是准时准点来看笑话的一样。
陈安梨愣了片刻,挂了电话,抬手按开视讯。
程征穿着规整。站在镜头里,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
陈安梨一瞬间暴躁到想暴走。
忍了忍,她还是开了门。
程征脚边放了行李箱,看到她的瞬间笑了起来。
“嗨,大梨子,好久不见。”
陈安梨皮笑肉不笑,回击他。
“是啊,小征子,不见好久了。”
提到彼此的“黑称”,气氛好了一些,程征刚要再说些什么,目光刚好瞥到陈安梨身后的陆屿修。
愣住了。
少年个子很高,站在陈安梨身后,模样出众,看向他的瞬间,眼里的警惕昭然若揭。
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
第八章
“这位是……?”
愣了愣,还是程征先问了出来。
陈安梨回头看了一眼陆屿修,转回来一脸自然而然地回答:“我们公司的艺人。我是他经纪人。”
“哦。”程征脸上的笑明显放松了些,“现在的明星年纪越来越小了啊,看着不大,未成年?”
“成年了。”
陆屿修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坐在矮凳上开始换鞋。
陈安梨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屿修可很少搭陌生人的茬。
陈安梨指尖点了点门框,看了眼程征身侧的行李箱:“听我妈说你来临夏市出差。这是刚来还是要走?”
“刚到。我妈在群里提了一下,阿姨就说你在这边工作,让我们见一面。刚好机场离你这近,就顺便过来了。”
陈安梨点点头。
“我是不是来的不巧。你们这是要出门?”
程征看了穿好鞋站在陈安梨身边的少年,瘦瘦高高的,五官很好看。
“准备去吃饭。”陈安梨没告诉他两个人准备买回来自己做,“你吃了吗?”
“还没。”程征有些无辜地看向陈安梨。
“那,要不一起吃?”陈安梨倒是坦然,“顺便为你接风洗尘了。”
那边程征很快有些如释重负地点头:“我行李先放你这可以吗?等下……”
“不行!”陈安梨拒绝得飞快,语气里的警惕让程征有些尴尬地停下来。
“带着吧,我家里有点乱,而且……”陈安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语气放缓些,“反正你就带着吧,你订的酒店离这远吗?”
“不远。”程征笑得有些勉强,“那我先去放行李,然后一起吃个饭。”
“好。”
——
夕阳西斜,整座城市都被笼罩了一层温柔的金黄。
陈安梨拉着陆屿修在酒店楼下等着。
少年乖顺的垂着头,黑发发梢堪堪擦过眼角,像是心情低落又委屈得不敢说,怕惹主人生气的小奶狗。
“屿修?”陈安梨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少年摇了摇头,飞快的抬头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安梨姐,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怎么会。为什么这么说?”
“是不是……不可以让安梨姐的朋友知道我们住一起?”
陈安梨失笑,有些明白过来这个小孩在别扭什么。
“别人倒是无所谓,是不能让我妈知道。”陈安梨对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她本来就对我这份工作有偏见,之前……贺俞的事就闹腾很久。这次要让她知道,而且你还是个小孩子,她非得把我们家炸了不可。”
陆屿修看着她,眼睛黑亮,有些较真地纠正她:“安梨姐,我已经成年了。”
“是是是。”陈安梨被他认真乖巧的模样逗笑,疯狂点头,“其实年轻才好呢。成年有什么好的呀,你看看我,只有成年人疲惫的目光。”
陈安梨说着,故意做了夸张的表情凑近陆屿修。
少年终于被逗笑,浅浅的梨涡盛满了积聚了一天的阳光。
陈安梨习惯性地踩着路边突出来的砖石上,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的时候有些失去平衡,晃晃悠悠的。
陆屿修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在她的身侧。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深邃的眼睛弯成月牙看她,“安梨姐的眼睛,很漂亮。”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奇怪。
陈安梨停住愣了一下,很快稳住站好。
她咳了咳,认真教他:“以后等你红了,也要瞒着的。虽然我们俩知道我们只是很平常的住一个房子而已,但是被有心人抓住,就不知道会传成什么了。尤其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对你不好,懂吗?”
隔着酒店门玻璃,可以看到程征下来的身影。
陈安梨收回目光,对着少年认真约定:“所以,暂时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住一起,好吗?”
少年神情有些黯然,但还是乖顺地点头。
程征的声音很快响起。
“在聊什么?”
“没什么。”陈安梨不愿和他多说,“好了吗?好了我们走吧。”
程征脸上有瞬间的尴尬,“好了。走吧。”
陈安梨选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一些菜,她是真想吃馄饨了,以为陆屿修也是想吃的,又给自己和陆屿修一人点了一份。
那边拿着菜单的程征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看向服务员:“一份米饭,谢谢。”
很快,服务员确认了菜单出去了。
程征支着下巴看陈安梨:“大梨子,你们这工作还得事无巨细地照顾明星的饮食起居呢。”
“也不全是,能了解所有喜好当然是最好的。工作会方便很多。”
“也就你现在有耐心脾气好。”程征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的时候——”
“别光说我呀。”陈安梨掀起眼皮看他,轻轻松松打断他的话,“说说你呗。你读的学校,后面两年应该是去国外了吧。”
“嗯,去的英国。现在的公司也是在英国,回国都是出差才能回来。”程征说着,兀自苦笑一下。
“挺好的。我记得你以前就总想着往外跑。”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程征这下是真切地苦笑了。
他看着对面明显长开了,漂亮成熟许多的陈安梨,少女那股倔强的劲头还在,由不得又开了口:“你还是变化挺大的。安梨,”程征忽然就改了称呼,“其实,我这次回来——”
“对了,这两年同学聚会你都没来,我听他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还挺漂亮的。怎么样了呀?”话再次被陈安梨打断,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引,“我们也不小了,你看看现在零零后的小朋友都成年了呢。可以就早点定下来啊。”
程征不傻,陈安梨的态度摆明了是拒接的。
他苦笑了一下,垂下目光,简短回答:“分了。”
陈安梨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本来也就猜到了,没有多问,点点头表示了解。
刚好服务员进来上菜,打破了沉默。
陆屿修坐的靠近外面,接了一份馄饨,先放在陈安梨面前,看她整个眼睛像是小孩子一样亮起来,弯了弯唇,才去接自己那份。
“好了好了,吃饭吧。”
陈安梨闻着馄饨的香气,比预计的多折腾这么久,是真的饿了。
静默无言地吃了一阵,程征看着沉默的陈安梨和她旁边的少年,动了动筷,夹了一颗丸子给陆屿修,像是想要从他下手,讨好弟弟一样开口。
“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哎——”筷子伸到一半被陈安梨一脸紧张地拦了下来,她看着程征解释,“那个,他有点洁癖。”
“哦,这样。”程征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抱歉。”
“没事,你这不是不知道嘛。”陈安梨解围,顺便打趣,“我刚还担心你一人一份的洋餐吃多了,吃不惯我们国内的大锅饭了呢。”
“怎么会。”
“也是哦。”
然后就是彻底静默地吃饭。
老板人实惠,馄饨给的大份,馅料实在足,陈安梨从饥饿状态吃到撑也只吃了一半多,还剩五六只晶莹饱满的在汤里漂着。
陈安梨摸着肚皮有些遗憾。太浪费了。
那边少年看着她放下筷子,偏头乖顺地问她:“安梨姐,你吃不下了吗?”
陈安梨有些尴尬地点头,看着少年乖乖的模样忍不住笑,语气也温柔下来:“没事,难免的。吃饱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看着她,很自然地问:“我可以吃吗?”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把她的碗移过去,然后乖顺地用勺子捞起她剩下的馄饨喂进自己嘴里。
他低着头,吃饭的模样很安静,漆黑的头发擦过眉梢,遮住卷而翘的睫毛。
陈安梨和程征一脸懵逼地看着,震惊得难以言说。
程征在震惊过后,很快深思一般眯了眯眼。
如果说少年第一眼看他的眼神和这一路的表现不能说明什么,那此刻他对陈安梨的依赖和纵容,作为同样怀着别的心思的男人,他不可能意识不到。
陈安梨最为震惊加尴尬。
她吞咽了一下,很快收回目光,岔开话题:“对了,你这次回国待多久啊?”
程征很快敛了心神。
“公司想在国内开设分公司,我这次回来就是考察的。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不走了吧。”
陈安梨震惊了一秒,很快点头。
“也好,前几年同学聚会,大家都吵着说你不见人呢。回来也好。”
“嗯。”
——
出了饭店。
天色已经擦黑,街边的路灯和商店的灯都亮了起来,显得无比繁华。
程征和陈安梨站在路灯下,陆屿修就安静地站在后面黑暗一些的阴影里。
站在路边等车,三个人静默无言。
灯光打在少女的面庞,衬得她像是年少时一样清丽。
程征忽然就开口喊了她。
“安梨。”
陈安梨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抬头看他。眼神像是年少时一样倔强。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嘁。不然我能变成一条狗吗?”陈安梨笑着移开目光。
氛围被她瞬间破坏。程征看着她看着前面马路认真的模样,笑的有些苦涩:“你是不是还在等——”
“没有。”陈安梨直接洞察他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抬头看他,“就,没有遇到想谈恋爱或者想结婚的对象,一直单着而已。没有别的理由。”
“这样吗……”
“你还是别操心我了,你妈催婚了吧?”陈安梨到底没太让他尴尬。
程征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还用说,她们几个家长从小区比到学校,高中比到大学毕业,Q·Q比到微·信,这个群比那个群,从我们当中毕了业有人结婚今年孩子都有了,到考公进外企,就没一天消停过。”
陈安梨提起来头都大,看向程征。
“她们要是不催,你至于病急乱投医,八百年不见想到来找我啊。”
程征脸上有瞬间松怔。
“你记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说的?”陈安梨半开玩笑,学他高中时的模样说笑,“就是女人都灭绝了,这辈子也不会娶我这样的女人。做人不能太打脸啊。”
“我这样说过吗。”
“啧啧。早知道当初就该给你录音。”
夜风拂过,两个人各自移开目光笑。
陈安梨招着手,出租车迎面停下。
“回去吧,早点休息。临夏市还是挺好玩的,你在这边好好玩下。”
“我先送你回去吧。”程征目光看向她身后黑暗里一言不发的少年,突然倔强起来。
“不用,我这不是还有屿修在。刚好我们还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出口的语气太自然而然,程征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淡了下去。
他看着陈安梨明明没有直接拒绝,却巧妙的把他推拒在千里之外的表情,捏紧车门,有些不甘地问。
“大梨子,那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样一个人吗?”
“先这样着呗。”陈安梨站会路沿,和他隔远了些,“这个世上又不缺到了年纪就顺应社会和家庭结婚生子工作的,总要有人特殊一点嘛。世界之大,奇怪的人总还是容得下。”
“那要像现在这样抵抗多久呢?”
“也没刻意抵抗啊,就撑到实在撑不下去为止吧。”
那边程征也就不再说话,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出租车呼啸着走远。
陈安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安梨姐……”
身后的少年声音清冷乖顺,被夜风吹出些软糯的语调来。
陈安梨回过头瞪他。
陆屿修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怕她不高兴。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忽然踮着脚尖,抬手捏住少年的脸。
她眼睛瞪着,像是要即刻摆出小型法庭审讯他一样。
陆屿修:“……”
第九章
空气安静了片刻。
很快,陆屿修先带着点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安梨姐……”
陈安梨手下的力道加重,看着他白皙的皮肤泛起红。
“对不起什么?”
“惹你生气……”
陈安梨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舍不得再捏,收回手之前心疼地揉了揉,看他脸上的指印缓缓散开,语气放得轻之又轻:“你这小孩哦。”
陈安梨心疼他的小心翼翼:“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
少年垂着头,有些拿捏不准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我前几次喝醉是不是吐你口水了?”陈安梨没由来的问。
陆屿修愣了一下,很快摇头:“没有。”
“那我是不是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陈安梨实在想不到更恶劣的事了。
这次,陆屿修神情严肃,回答的飞快:“没有。”
怕她不信,他补充了一句:“安梨姐,你没有让我做过我不喜欢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我吃剩的东西?”陈安梨看着他,一脸严肃,“屿修,洁癖是一种病,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明白吗?你不欠我任何,不需要迁就我。”
“让人家看到以为我虐待你了。”陈安梨小声嘀咕,跟着一脸财大气粗地教导他,“我虽然没有暴富,吃上面还是亏不了的。”
陆屿修这才明白陈安梨是误会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解释:“安梨姐,我没有勉强自己。我说过的,你的话,我不会介意。”
陈安梨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陆屿修犹豫地一下,伸手出去,第一次主动抓着她的手指,轻轻握紧,带着她放到自己脸颊。
少年的脸颊柔软,偏薄,没有太多肉感,但泛着淡淡的牛奶般的光泽。
做出这个动作,陆屿修的脸颊微微泛红,一路红到耳根。
他看着陈安梨,腼腆地笑了一下,脸颊侧的梨涡在陈安梨指尖凹陷:“安梨姐,给你捏。”
“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明明是清冷深邃的五官,却偏偏一脸乖顺讨好地看她,像是一只温顺得只属于一人的小奶狗。
砰!
陈安梨听到自己心底里像是烟花绽开,又像是站在巨大的棉花糖上突然塌陷进柔软中心的声音,闷闷敲击着心脏。
莫名的,她忽然就跟着少年红了脸颊。
——
季风月底开始的巡演是年度大事,瞿清和他都不敢懈怠。
作为特邀嘉宾,而且以此正式出道的陆屿修,当然不能掉链子。
他甚至要做到比季风本人更要熟悉本次弹奏的主打曲,《季风过境》。
陈安梨每天都会带陆屿修去排练室,瞿清特意申请了一台钢琴在那里。
排练室里。
空调风徐徐吹着,吹散夏日的炎热。
瞿清坐在一旁宛如大佬一样,吸着一杯冰汽水、
看不惯旁边恨不能替陆屿修上阵的陈安梨,瞿清“啧啧”两声,拉着她一起坐下,给她手里塞了一杯冰汽水:“哎哎哎,你消停坐会儿,晃得累不累啊。人小孩弹得多好啊?”
陈安梨坐下了,目光还是离不开陆屿修:“你说他到时候紧张怎么办啊。老实说我也紧张啊……”
“得得,安安,你看看你,”瞿清百般嫌弃,“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经纪人,你不能每一次都当成老妈子啊。多好一奶狗苗子,你别浪费成吗?”
陈安梨没懂,扭头看她。
瞿清吸了一大口冰饮,爽的眼睛都眯了眯,大发慈悲地给她指教:“你就看看圈子里几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佬,人家那日子。当女王小姐姐不好吗非得上赶着给人当妈?等我以后混的好了,我也去调.教几个小鲜肉小奶狗小狼狗的玩。”
陈安梨的目光从虚握着手假装话筒的季风那里移回瞿清脸上,直接使杀手锏:“季风会让你这么做?”
瞿清脸顿时红了,嗔怪地移开目光:“哎呀,关他什么事嘛……”
陈安梨笑着摇头,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回对面身姿挺拔认真弹琴的少年身上。
那边两个男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放在一起实在养眼。尤其陆屿修这样一个谈着钢琴的少年,刚好有光打在他身上,画面美得像是漫画里截下来的画面。
“唉,”瞿清看着她打趣,“什么时候娱乐圈出个最佳老妈子奖吧,你报个名肯定是内定的冠军。”
她话音刚落,那边钢琴声也恰好收尾。陈安梨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拎过旁边的矿泉水就走了过去。
瞿清摇摇头,吸着汽水,看着季风垂着目光向这边走来。
他擦着汗,侧目看着坐着一脸悠闲的瞿清,忽然弯下腰,猛地吸了一口她手中的冰汽水。
瞿清愣了一下,赶忙慌张地看向身后的陈安梨和陆屿修。
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她红着脸,小小地推拒了一下季风,小声抱怨:“热量很高的……而且割嗓子……”
“喝一点没事。”
那边,陈安梨把水递过去,笑了一下,看着还在盯着琴谱的陆屿修:“怎么样,累吧?”
陆屿修摇摇头,抬头看她:“不累。”
“喝点水。”
陈安梨说着,把手中的水瓶递了过去。
陆屿修点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陈安梨就半撑着靠在钢琴边沿看着。少年半仰着头,衬衫袖口挽起,阳光照过来,手臂上的皮肤近乎透明,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喉结随着动作轻轻滚动着。
陈安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移开目光,盯着钢琴键出神。
“安梨姐?”
一连叫了两声,陈安梨才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他,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嗯?”
“你要不要来坐着?”陆屿修已经往旁边让了让,认真地看着她,耳尖有些红,“站着会累。”
陈安梨愣了一下,刚摆手要拒绝,就听他接着说:“而且那边应该暂时没有你的位置。”
顺着少年的所指看过去,季风坐在她的椅子上,和瞿清靠得很近,两个人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胳膊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陈安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再扭捏,顺着少年的身侧坐下来。
钢琴凳是双人的,方便季风和陆屿修互动用,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陈安梨看着面前一溜黑白键,这应该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端坐在一架高端钢琴后面。
她的手指学着人家的模样放上去,到底怕制造噪音尴尬,没有乱按一通。有些不无羡慕地说:“屿修,你真的好厉害,季风这首歌这么难,你都这么快上手。”
陆屿修没有得意,抿着唇笑了一下,像是看出她的向往,忽然建议:“安梨姐,你想试试吗?我教你吧。”
陈安梨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我真的完全不懂……”
“当然可以。”陆屿修说着,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附上她的手背,握着她的手指矫正姿势:“手这样,放在这个位置,这只手放这边。”
陈安梨认真盯着,听着他的话不时认真点头,乖像是个认真好像的小学生。陆屿修认真地帮她摆好手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明明空调吹着温度正好,手心却沁出薄汗。
好容易摆好,陆屿修引导她:“先按这两个键,下一个重音再同时按这两个,循环就好。”
陈安梨乖顺的点头,偏头看着他,手下蓄势待发。
“弹《瞬间的永恒》?”
更加急不可耐的点头,眼里兴奋的光几乎要迸出来。
陆屿修跟着她抿唇轻笑。
他停了下,看她准备好,缓缓按下琴键,旋律瞬间流淌。
陈安梨认真等着他给的信号,在每次重音的时候就按下自己被指定的两个键,几次之后,她摸清了规律,简单的四个键的合奏,居然很好听。
陈安梨一脸骄傲求夸奖的表情,盯着琴键,兴奋随着琴音淌出来。
那表情,活像整首曲子都是她弹出来的,这水平马上可以去维也纳金.色.大厅solo了一样。
少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但笑不语。
一曲结束。
陈安梨意犹未尽地停下,无比兴奋地看着陆屿修:“屿修,你真的好厉害!”
陆屿修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鼓励和宠溺的光,梨涡乍现又乍隐,问她:“好玩吗?”
陈安梨疯狂点头,带着点小孩子般的讨好,刚要说话,猛然瞥到身后冒出来的两个脑袋。
陈安梨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身后抱着手臂一脸饶有兴味的瞿清和抓着谱子的季风。
季风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去钢琴旁认真看谱。
瞿清脸上的笑绽开,学着她刚刚的语气夸张了十倍地说:“哎呀,你也不错嘛。”
陈安梨尴尬地红了脸,咳了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季风,去后面就要伸手捂瞿清乱说的嘴。
瞿清躲躲闪闪,啧啧着欣慰道:“可以啊安安,难得开窍嘛。”
“你别瞎讲……”陈安梨羞愤难当,也小声拿杀手锏噎她,“要不是你刚刚跟季风旁若无人的‘亲热’,我至于无聊到让人家教弹琴嘛……”
“哪有亲热……成成成,都怪我们,那我们以后努力保持,希望你也再接再厉啊——”
“清清你!”
比脸皮厚度,陈安梨还是甘拜下风的。
——
排练的日子辛苦但是过得飞快。
转眼,离季风的巡演只有不到一周。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对整场的流程和曲目十分熟悉了,但是为了保持状态和手感,还是每天定时到排练室,待得很晚才离开。
陈安梨每每回来后洗个手就瘫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明明也才二十出头没多久,可是大学毕业后的这一年,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如年轻随意挥霍的时候了。
“工作使人苍老啊……”
陈安梨幽幽抱怨一句,习惯性地刷微博,从关注列表刷到热搜。
陆屿修看她的样子实在累又不舒服,拿了抱枕要给她垫在脑袋下。
陈安梨顺从地抬起一下头。
眼睛还停在手机上,唰唰滑了两下。
下一秒,她忽然翻了个身爬起来,手死死抓住陆屿修将要离开的手臂。
“今天高考出分了?”
“嗯。”陆屿修面色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手臂被她抓着,他感受到陈安梨指尖的微凉和颤动。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讲?”
那模样,活像一个差点错过家长会的老阿妈。
陆屿修愣了一下,垂着头,实话实说:“什么时候查都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陈安梨头发被她自己折腾乱,飞到前面遮住眼睛,她也毫不在意,爬起来拖鞋也不穿,就去找电脑。
“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查可以报的学校之类啊,”陈安梨打开电脑,直接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仰头看陆屿修,“这年头,谁掌握先手信息谁就是赢家啊。”
“快,坐坐坐。”
手臂再次被拉住,陆屿修顺从地挨着她坐下来。
陈安梨那边飞快地搜到查分的网站,画面跳转到输考号信息之类。
她收回手,吞咽了一下,嘱咐他:“填吧,信息都记得吧?”
陆屿修点点头,面色如常,抬手落在键盘上。
还没按,手腕再次被捉住。
他回头,刚好看到陈安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屿修,你别紧张啊,摆正心态。成绩其实没那么重要的,高考只是人生很小很小一个坎。过去了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小心翼翼地劝解。
“安梨姐,我知道。”
“嗯。别害怕,深呼吸,”那边还在说不停,“我陪着你呢。”
明明之前催促的是她,现在安慰的也还是她。
嘴上说着安慰他的话,自己的手却是冰凉还带着紧张的颤意的。
陆屿修无奈地偏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没再犹豫,他捉下陈安梨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反握在手里,像是他才是那个大家长,帮着陈安梨查成绩一样,安慰地抓着她手给她鼓励。
另一只手飞快地输了自己的信息进去,按了跳转,页面转了下,很快弹出分科和总分数来。
陆屿修看着成绩栏陷入沉默。
陈安梨几乎是瞬间捂住了眼。
等了等,还是没忍住,偷偷张开一个指缝偷看。
下一秒,陈安梨跪坐起来,倏地贴近屏幕,眼睛瞪大,恨不能飞进电脑里面去。
第十章
因为陈安梨倏地凑近,陆屿修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一瞬间全身都绷紧了,手心都是汗。
陈安梨深吸两口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他:“你们现在高考满分是一千分吗?”
陆屿修看着她瞪着眼睛的认真模样,摇头:“750分。”
“750分,”陈安梨点点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到电脑屏幕上,“你考了695。”
“这叫没考好?”陈安梨一脸难以置信又悲愤地回头瞪他,“同学,你考好了是要上天吗?!”
陆屿修看着她惊讶的模样,认真的给她解释:“我考完时感觉一般……”
从没当过学霸也没见过几个学霸的陈安梨惊了。
她愣了愣,觉得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把电脑塞进陆屿修怀里,站起来对着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对不起打扰了,我不配做你的经纪人。我收拾收拾就滚。”
陆屿修有些囧,又怕陈安梨觉得他是骗了她,有些委屈地拉住她衬衣的衣摆:“安梨姐,我……”
话还没说完,手却被陈安梨抓住了。
“我什么我,”陈安梨收住脸上的惊讶,绷不住笑开,拖着他站起来,“哎呀,逗你啦。走走走,不练了今天,出去庆祝了。你该不会是省状元吧?哇,那我们可能真的要火了。”
“想吃什么还是去哪玩?这个点,我们出去边走边看吧。”陈安梨显得比陆屿修本尊还要兴奋,拉着他就出了门。
临夏市已经入夜,整个城市被各色灯光照亮,显出它最初的繁华来。
陈安梨兴奋得恨不得一路都蹦着走。
活像一个儿子是高考状元的老母亲。
陆屿修看着她在前面止不住地笑,跟在她身后,抿着唇由她去了。
“以后不能叫我们家大明星了,你从现在起,升级为我们家状元郎了。”
陈安梨说完,偏头看他,止不住地高兴:“可以啊少年,瞒我瞒的挺深的。你知道我之前多紧张吗?我把网上有关高考生的心理疏导全都看了个遍。谢谢你啊,一句都没用上。”
陆屿修垂着眼眸,听着她一个人说个不停,瞥一眼陈安梨,试探着问:“安梨姐,如果我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了。”陈安梨一本正经地回头,看少年瞬间紧张起来的模样,拿手臂碰他,笑开,“逗你啦,得具体看什么事啊。你这孩子总这么认真,我以后还怎么和你开玩笑。”
陆屿修眼里却不见轻松,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什么事你会生气?”
这可难到陈安梨了。
她脚步放缓了些,偏着头边想边答:“嗯……结果是好的,或者出于善意的,应该就不会吧。比如说高考成绩,这个就算是惊喜啊。虽然前面是有点吓人的。其他的,我一时也想不到啊。”
陆屿修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如果,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陆屿修的手在身侧捏紧,手心的汗蒸在夏日夜晚也腾不干,“你会生气吗?”
陈安梨倏地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仰起头看陆屿修,暖黄的路灯下,少年深邃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眼眸漆黑,看向她,犹如夜间的深潭。
陆屿修感觉她冷着脸看他的模样实在让他招架不住。目光刚刚要移开,陈安梨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踮着脚尖,倔强而严肃的同他对视。
“你不是陆屿修吗?”
“……是。”
“这不就够了。你是陆屿修的话,大概我不会对你生气。”
灯光下,少女的眉眼格外柔和。仰着头同他对视的时候,脖颈的弧度美得像是戏水的天鹅。陆屿修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凑近她。
陈安梨忽然笑开,抬手落在他头顶,拿下一片小树叶来,举到他眼前给他看你:“我就说看你头顶上好像有片小叶子。你看,真的诶。”
下一秒,落在他肩头的另一只手也远离,陈安梨甩掉叶子,转身就往旁边一家西餐厅走。
“走啦,就这家吧。说的好好的要庆祝,怎么忽然跟我说什么骗不骗的。”
陈安梨推开门,回头笑着逗他:“你这小孩就是太乖了,你这种程度哪能算骗啊。我倒希望你多骗骗我,尤其是你的身世最好是骗我的,如果你不是这么个懂事的小孩,而是什么富二代贵公子离家出走体验人间生活的,我肯定第一个开心得跳起来。”
“……”
陆屿修颊侧的梨涡来不及收起,听到她这番话,脚下一停,哭笑不得。
——
陆屿修本来就偏清瘦的少年感,而且他有洁癖,对东西有点挑剔,陈安梨没有刻意控制过他的饮食之类。
但是因为马上到巡演,这是陆屿修出道作,一定要谨慎更谨慎。
陈安梨点牛排的时候直接点了全熟,沙拉也要他们少放酱,生怕陆屿修吃坏身体。
虽然陈安梨自己馋很久,但是鉴于自己之前犯的错,不敢点酒,点了些鲜榨果汁。
“对了,屿修,那你有心仪的学校吗?”兴奋劲过去,陈安梨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这几天就可以填报志愿了。”
“嗯,今天开始就可以了。”
“哇,那巡演前就可以搞定,刚好能安心巡演了。”陈安梨想了想,觉得这样反而好,“你有什么心仪的学校专业吗?呃……虽然我可能没资格指导你,你这个分数绝大多数学校和专业都可以任意报了,但是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嘛,说不定对你有点帮助呢。”
“大学还是很好的,选对专业和学校,起码幸福四年,受益终生啊。”
拼尽全力读书多年也才勉强考了个211大学的陈安梨说出这段话,自己都感到自卑又窒息。
陆屿修垂着眉眼想了想,抬头看她,目光笃定无比:“我想学天文学。”
“你对天文学感兴趣啊!”陈安梨一听,眼睛瞬间亮起来,“我以前可想学天文了,但是物理实在太难了……对了,我大三的时候还参加过一个天文爱好者俱乐部呢。”
陆屿修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跟着浅笑,浅褐色的眼眸清亮无比。“嗯……其实,我也参加过。”
陈安梨兴奋得不得了,她想了想,很认真地给陆屿修建议:“临夏大学的天文学是全国顶尖了吧。你可以考虑一下的。哎,我之前还以为我和它此生无缘了,没想到啊。你如果报的话肯定能录取啊,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诶。”
她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建议,陆屿修认真听完,很乖顺地点头:“嗯,就报这个。”
那边,服务员过来上菜,上牛排的时候,帮着两人用盖隔开余温煎烤溅出来的油点。
隔着朦胧热气,陈安梨眯眼看陆屿修:“你该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考的很好,也准备好要报临大的天文学了吧?那我运气也太好了吧!吃个路边摊都能捡着宝。”
陆屿修有些被猜中的微赧,摸了摸鼻尖,避开她的目光。
陈安梨却只当他是被她逗弄得害羞了,不敢再打趣他,低头安静吃东西。
——
陆屿修真的填报了临夏大学的天文学系。
陈安梨看着填报界面,简直要流下感动的热泪。
“你知道吗,我高考那年刚改革成报五个志愿阶梯录取,我当时一膨胀,第一个志愿就报了临夏大学的天文学啊,人总要有梦想,过过干瘾也是好的嘛。”
陈安梨做出一副幼稚的感动模样,抱着电脑,“这可能是我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了。”
陆屿修被她逗笑,认真的看着她:“想去的话,以后我都带你去。”
陈安梨小鸡啄米式点头,咬着唇一脸狡黠地看他,忽然抬手摸了陆屿修的脸一把。
少年瞬间红了脸愣住,陈安梨却飞快地跑到沙发后,一脸小孩子偷袭得逞的笑:“不好意思,我没摸过临大的人,沾点学霸的光。”
那边,少年却垂下头,眉眼间似乎有些失望。
陈安梨以为是自己这样触到了他的洁癖,犹豫了一下,放下电脑,心虚又理亏地过来哄人。
“屿修,对不起,我刚刚是……”
“安梨姐,你太过分了。”少年抬起眼眸控诉她,陈安梨听得一愣,羞愧布满心头。“你怎么……每次都只摸同一边。”
陈安梨听得一愣。
少年在她面前缓缓弯下腰,然后偏过头去,露出红红的耳尖和轮廓分明、白皙又染了些粉红的脸颊。
陆屿修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害羞微微沙哑着,不敢看她。
“……这边也要。”
陈安梨愣了一下,心里像是有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滚过,毛茸茸的带着柔软和迷糊,心情一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陈安梨红着脸,颤着指尖,落在少年柔软温热的皮肤上。忽然跟着大红着脸。
再也受不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喷涌鼻血,她像是逃离犯罪现场一样扭头就走。
拍上卧室门的瞬间,陈安梨隔着门心虚地喊:“不闹了不闹了,快去睡觉,巡演一定休息好,要保持状态知道吗!”
门被拍上,隔离了所有热度。
陈安梨靠着卧室门板,心跳的仿佛要突破胸腔。
完了完了。她捂着脸蹲下,觉得自己离怪阿姨突然跑近了一大步。
陆屿修在原地站着,脸颊的点点凉意还在,他却像是被夏日的光灼烧了一样,浑身发烫。
陆屿修站直了些,抬起手臂捂住眼睛,终于忍不住偷偷弯了唇角,毫不吝惜地露出颊侧的梨涡。
像是盛了蜜一样甜。
第十一章
季风的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定在临夏市本土,地点在临夏体育馆。
季风的铁杆粉丝十分多,早在开放售卖演唱会门票的第一周,所有座位都被抢购一空。
陈安梨一开始和公司商量让陆屿修以演唱会助演嘉宾的形式出道,主管和制作人还百般阻挠,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又是贺俞的意思。
星云原本去年就到期了两个当红明星,对方都想自己成立工作室单干,所以手下最大的资源就成了贺俞和季风这两个流量王牌。
陈安梨和瞿清生气也没有用,倒是季风没什么表情,他亲自进了主管办公室,五分钟后出来,主管那边直接通知陆屿修可以参加演唱会了。
演唱会海报和网宣一直宣传演唱会会有神秘助演嘉宾,底下粉丝猜了又猜,星云愣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到演唱会前夕,陆屿修几乎都是没有曝光过的。
演唱会当天,星云几乎三分之一的人都分派去到了现场工作,陈安梨和瞿清在化妆间里陪着,电话消息不断。陆屿修和季风最后过了一遍流程之后,就开始坐在镜子前,由化妆师化妆。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化妆间开了空调不算热,但陈安梨却紧张得几乎有点窒息感。
瞿清也难得的正了神色,不断和工作人员确认现场各种情况,容不得一点差错。
《季风过境》这首歌作为本季主打,又邀请了神秘嘉宾助演,放在了中场。
开篇是舞者们热舞,季风由升降台升上去,唱专辑里最火的一手快歌。
观众们早已就绪,在后台也隐约可以听到喧哗和沸腾。
陈安梨和瞿清亲自确认的钢琴摆放位置和站位。
她们隐在相对黑暗的幕后,陈安梨从隔板后面微微探身,放眼望去,座无虚席,人手一只白色的应援灯,到处都是写着季风名字的灯牌。
“一万五千人,还不包括工作人员和部分站着的。”
陈安梨回头,就看瞿清眼里带着些骄傲也激动,望了帘外一眼,看向她:“我每次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紧张吗?”瞿清问她,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抖。
陈安梨点头,很快又摇了摇。
“我就是怕屿修紧张。”
“你呀。”
瞿清摇摇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回去那边化妆间,看季风已经准备好了,由工作人员簇拥着往后台准备,他穿着酒红色衬衫,暗红色和金色条纹的黑色西服外套,不像平时的清冷模样,反而多了几分妖冶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瞿清就跟了上去。
陈安梨回了化妆间,人走得差不多,化妆师在一旁收拾桌上的东西。
陆屿修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谱子安静地看。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他对面,手放在膝盖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还在看啊?你已经弹得很熟练了,放轻松,没问题的。”
陆屿修抬起眼皮看她。
少年化了妆,黑发黑眸,薄唇粉嫩,打了阴影的脸颊轮廓更加立体。
为了配合他弹钢琴,造型师为他挑选了一套黑色燕尾服,内搭白衬衣和暗红色领结。造型师还把他的头发梳成小背头定型,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颇有几分中世纪欧洲王子的味道。
陈安梨看得有些呆住了。
陆屿修放下谱子喊她:“安梨姐。”
“嗯?”陈安梨总算回过神来。
少年捉过她的手掰开,在她掌心放了一颗星星样包装的小糖果。抬眼时,对着她浅浅勾了勾唇角,梨涡乍现:“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安梨口袋里的对讲机里刚好响起导演通知各工作人员就位的声音,很快,他开始正式倒数。
“3,2,1。开始!”
舞台四周的音响准时响起劲歌的前奏。每一个节奏都像是敲在心头,让人整个胸腔都跟着震颤。
陈安梨低头,就看到自己手心里安静躺着一颗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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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任何情绪和语言都配不上此刻画面的定格。
离陆屿修的节目还有两首歌的时候,导演就从对讲机通知陆屿修在后台休息室就位。
休息室旁边就是导播的各机位画面监控室。
瞿清待在里面,目光一瞬不离画面里申请唱歌的季风。
很快,季风表演完第二首自己的歌。他拎过无线话筒,额头有汗珠,灯光照耀下,发出钻石般的光彩。
季风平复了下呼吸,开口对着自己的粉丝互动,顺带介绍接下来的节目。
瞿清和陈安梨站在后台上台入口处,陆屿修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自己的入场。
“接下来这首歌,是这张专辑的同名主打歌,我邀请了一位朋友来陪我一起完成。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里的情感,我想我和他都懂,我们每个人都能产生共鸣。”
台下响起女粉丝接连的尖叫欢呼。
季风做了个手势,台下沸腾的人群瞬间噤声。
陈安梨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陆屿修。
负责陆屿修的工作人员提醒他准备出场。
舞台上,季风闭上了眼睛。
灯光一层层熄灭下去,两秒后,整个舞台陷入黑暗。
陈安梨还没张口,整个人忽然被陆屿修倾身抱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是安慰一样拍了拍少年的背。
“别怕,”陆屿修清冷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带着撩人的气息,“等我。”
下一秒,陆屿修向着黑暗里既定的路线走了出去。
陈安梨愣怔地站在原地,三秒后,舞台上骤然亮起一束追光,打在右侧的钢琴,而钢琴后有个王子般的少年安静地坐着。
谁也没有见过他。
可他自带一股高贵清冷的气质,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整个人都仿若在发光。
下一秒,另一束追光对准舞台中央的季风。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不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明星,更像是一个纯粹美好的恋人。
台下瞬间沸腾。
尖叫声夹杂着欢呼声响起。
季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边,台下的声音安静下去,陆屿修长指落下,清脆流畅的的音符一个个滑出,像是夏日的清风拂面。却撩动人的心弦。
陈安梨看着舞台上发光的少年,台下闪亮着应援灯,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痴狂的粉丝,由不得跟着心头和眼眶都温热。
“哎,你们家小朋友可以啊。”瞿清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哎哟,这要不是只默默弹琴,怕不是要把我们正主的风头也抢了。”
陈安梨被她逗乐,看一眼认真唱歌时深情无比的季风,忽然有些好奇,偏头问瞿清:“哎,你和季风高中就认识吧?”
“嗯,快别提,高中简直是我的噩梦。”
“你还有噩梦啊……”陈安梨表示不信,“他以前应该很受欢迎吧?会唱歌会跳舞,还会撩妹。”
瞿清一脸“姐妹你有所不知”的看着她。
“这么跟你说吧,他高中,除了学习和这张脸,一无是处。他这人没有朋友的,只有我……还是被他抓住把柄,被迫成为他无聊生活的一点调剂。”
陈安梨有些震惊。
那边,歌曲过半,季风如约坐在钢琴凳的另一边,和陆屿修四手联弹,引得台下阵阵尖叫和大声跟唱。
最后一遍副歌,陈安梨偏了偏头,忽然看到季风鼓励的目光看向季风。
然后,她看到她家自称不会唱歌的小孩对着头麦开了口。
“你如季风过境,裹挟洪水席卷我的心;
……
如果画面能暂停,我宁肯不要有天明。”
陈安梨:“……”
难怪!
她就说为什么陆屿修彩排时也试了麦;
她就说为什么陆屿修也陪着季风对词!
季风给陆屿修和声,两个人居然配合得异常和谐。
瞿清在一边也振奋了。
“我靠什么情况。这两人背着我们做了啥!唱的很可以啊,玩儿经纪人呢!”
陈安梨根本无暇顾及她在说些什么。
台上,灯光彻底亮起,陆屿修微垂着眼睛,睫毛纤长,丝毫没有紧张怯场的模样,他反而怡然自得,像是真的想深情表演给某个人看一样。
带着少年感的清冷声音顺着耳鼓膜层层飘进人的心。
于千万人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陈安梨忽然就想到这么一句话。
少年的歌声停住。
钢琴声流畅的进入尾声,干净收住。
台下彻底沸腾起来。
季风笑着,暗示陆屿修起来,两个人一起对着台下致谢。
大荧幕之前在伴奏的位置打过陆屿修的名字,此刻,居然又在荧幕最后又打了一遍两个人的名字。
配合着最知名的两句歌词,画面隐去。
陈安梨的心跟着回落,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跟着鼓掌。
前面被季风拉着做介绍的陆屿修忽然回头看了她的方向一眼。
像是向她证明自己做到了一样。
少年的唇角弯了弯,颊边的梨涡深陷,再回头的时候,被永远记录在画面里。
——
陆屿修下了舞台,被陈安梨一脸兴奋地拉到后台休息室。
她弯着眼睛,激动和兴奋写在脸上,翻着手机和iPad,给他看微博粉丝和暴涨的评论,以及官网底下询问和他相关的评论。
“屿修,你真的太棒了你知道吗!”
“这才只露了一面,你粉丝多了十五万啊,十五万!她们都在问你是谁家艺人,演过谁呢。”
陆屿修正式出道了。
出道第一天,成果震惊了陈安梨。
演唱会结束,晚上是惯例的庆功宴,说好决不再喝酒误事的陈安梨心情太好,于是和瞿清双双互灌,再一次喝醉了……
陆屿修和陈安梨提前离席,被公司派的车送回家里。
少年毫无怨言地抱她上楼,帮她卸妆,擦了手和脸,没有多做任何不规矩的事。悄悄关上她卧室的门,一个人回了客厅。
今天也是高考填报志愿的截止日期。
他没有告诉陈安梨。
陆屿修瞥一眼时间,离结束还有十分钟。
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信息,陆屿修看着上面填报的志愿,原本清亮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那上面,原本填着临夏大学天文系的地方,变成了G大金融学。
长指在键盘上点了点,陆屿修蹙着眉,把信息改了回去。
他盯着上面的信息,每隔几分钟刷新一下。
眼眸间的神色晦暗不明。
十分钟过去,表上的时间跳过十二点。
陆屿修看着上面的临夏大学天文系几个字,以及报名截止的字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少年关掉电脑,靠着沙发背,坐在黑暗里,闭上眼睛。
第十二章
季风的巡演连着霸屏热搜榜整整三天,于是陆屿修也跟着被讨论了三天,有人把拍的陆屿修弹琴片段放到微博上,被大家疯狂转发议论。季风更是大方的直接在微博发了合照,并艾特了陆屿修。
凭季风微博五千万粉丝的号召力,不过几天,陈安梨为陆屿修建的微博也陆陆续续的涨粉到一百多万。
因为陆屿修出道就突然小红,而且几乎是零成本的,陈安梨留的经纪人电话和邮箱陆陆续续接到一些合作邀请。
星云的主管和制作人也没料到陈安梨会有这种狗屎运。本来想为了贺俞随手打发她走不要结怨,结果她随手抓了一个小男生,看着还真的有红的趋势。
娱乐圈昙花一现的例子实在太多,星云作为一个中级的经纪公司,必然需要新人的不断加入和上升,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贺俞和季风明天会不会被取代,或者突然和公司解约。
于是,高层从陆屿修身上看到希望,也不再处处为难他和陈安梨,反而也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的硬件设施。
陈安梨从一干合作邀请中挑了几个青春风的杂志,接受了对方邀请,却婉拒了所有的采访。
陆屿修一切都听她的,从不会有怨言和挑剔。
只是换服装需要整理或者化淡妆之类,必须得让陈安梨亲手操作,别人碰都不能碰,于是短短一段时间,陈安梨的造型水平堪比新东方美容美发毕业级别的。
公司那边十分不理解又不满陈安梨不让陆屿修接受采访的决定。
并且在两个人又单打独斗一周多后,强硬的把他们召回去开会。
陈安梨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这一周多虽然偶尔会以陆屿修的口吻回评论区粉丝几句,但是多数关于陆屿修的作品或者其他相关谈的很少。
据她观察,现在养成系偶像仍旧是一大热点,而关注陆屿修的人大多属于这一类的潜在受众。
所以,可行的做法是让陆屿修慢慢成长成偶像,然后一点点展露自己的特长,他现在有“会弹钢琴,声音好听的美少年”这几个标签足够。
至于为什么不让陆屿修自己回粉丝。
嗯……陈安梨不是没有试过。
当她看到陆屿修在每一条评论下毫不犹豫地打下“谢谢”还必须加个句号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说,好好的一个少年,明明在她面前又乖又奶,怎么社交起来……这般冷漠。
认真又敷衍。
下午五六点的时间,夕阳西下,陈安梨和陆屿修从车上下来,走进星云的大楼。
陈安梨目光不离手机,看起来业务很繁忙的样子。
陆屿修神情淡淡,相比之前,陈安梨把他的衣服换了贵一个档次,一水儿清爽干净的风格,显得他整个人更清冷干净。安静的时候,浑然自带一种矜贵的气场。
“安梨姐。”陆屿修抬手挡在她面前,陈安梨倏地停下脚步,抬头才发现自己险些撞上柱子,少年的手刚好挡在她额头的位置。
“休息一下吧。”陆屿修有些倔强的盖住她的手机屏幕,按了下去。
陈安梨笑了一下,自己也又些不好意思,工作的时候太投入,还得艺人顾着她,本来就有些失职。
她笑了一下,把手机收进包里,语气放软了一些:“抱歉抱歉,知道啦。是我太心急了,快上去吧。”
办公室里,陈安梨故作一副尽职尽责的模样,帮陆屿修推开门,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屿修被她糗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声喊她:“安梨姐……”
“快快,大明星先。”陈安梨嘴上逗他,人却和他并肩走进来。
办公室里,陈主管和制作人以及项目经理和运营都在,还有一个她没料到的,贺俞也在,正翘着二郎腿看面前的文件夹,看她进来,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唇角一勾笑得嘲讽。
陈安梨收起脸上的笑。
陆屿修帮陈安梨把椅子抽出来,看她坐下,才抽出她旁边的椅子跟着坐下。
“安梨和屿修来了。”陈主管的态度截然不同之前,笑得肥肉都快把眼睛挤没,对他俩的昵称,几乎让陈安梨鸡皮落一地。
陈安梨收起心底的不适,面上淡然:“您有事先忙,我们可以等。”
她指贺俞这件事。
陈主管面上的表情也立即尴尬起来。
本来今天也没有约贺俞,他主动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看新项目和合约,说不是冲着陈安梨来的他都不信。
“都是一个公司的,开会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贺俞嗤笑一声,抱着手臂靠坐着,大有一副今天非要参与不可的架势。
本来一般情况艺人都是单独约谈的,没有理由干涉别的艺人,但是贺俞现在在公司里确实是大头,没人敢当面阻止和拒绝他。
陈主管尴尬地看了陈安梨一眼。
对面少年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明明才成年,视线冷冷地看着陈主管,居然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也行。”陈安梨点点头,“陈主管先说吧,找我们过来什么事。”
“哦,哦。”陈主管愣了一下,翻手下文件的手有几分慌乱,“那个,屿修之前跟公司签的是演员约对吧?”
陈安梨点头:“对。”
“是这样,屿修看起来挺有天分的,刚好公司现在要自制一部网剧,想让他参演。自家的嘛。”
陈安梨沉吟一下,直接对着他伸手:“哪部网剧?”
“古装,我主演的。”那边贺俞笑得一脸得意,把手中的文件从那边桌子滑过来,他撑着下巴靠近,左耳十字架的耳钉晃了晃。
陈安梨按住剧本翻转过来,低头飞快地看了两页,很快合上。
“我觉得不适合屿修。”
贺俞摊着手,难以置信地左右看了看,脸上带着夸张的笑:“你说什么?”
“我说,不适合他,还是不演了吧。”
陈安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神色如常地重复了一遍。
“陈安梨,你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贺俞傲慢地用下巴指了指陆屿修,“他不过是个才出道的菜鸟而已,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陈主管一时也有些尴尬,他看着陈安梨,“安梨……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这是个不小的ip,这对屿修来说是个好机会。”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摆自己的理由。
“陈主管,你也知道屿修他刚出道,形象和作品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他还年轻,以后的生活和路还长,有些标签贴在身上是很难撕下来的。这部网剧跟他的形象不符,而且剧本我看了……真的很一般。他的潜力很大,不该一开始就牺牲在眼前一点点利益上面。”
一番话,让陈主管脸上也沉了下来。
“一个才一百万粉的一百线网红,太得意忘形了吧?”贺俞气得不轻,直接嘲讽,陈安梨这话,对本就心虚的他而言简直句句诛心。
陈安梨的目光终于移到贺俞脸上。
贺俞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不甘交织。
她比初见时成长了太多,眼神里的坚毅是多少次血雨腥风中洗净的,不掺杂丝毫杂质。
“我记得,微博涨到一百万粉丝,你花了半年时间,四部网剧配角和数不清的采访报道综艺龙套。”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弯了弯唇,语气不卑不亢:“而屿修只花了不到一个月,一首歌的时间。”
贺俞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也正是他如今最愤愤不平的点。
他以为陈安梨离了他会尝到生活给她的苦,让她跌落云端,从而回头依附他。可陈安梨随手找个小屁孩,居然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多少人达不到的高度。
有些事说不上是天赋还是运气,但是人和人的差距被悄然拉开,回头才发现对方是无可比拟的。
“怎么,你肯依附季风,却死活不肯靠我?不都是靠男人,有什么区别?你别忘了,季风那边还有瞿清。你们面上可还是朋友呢。”贺俞被踩到痛脚,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有些话,网上和外界怎么传都行,公司内部是不能乱说的。
陈安梨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主管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得不站出来说他两句:“贺俞,你也……”
下一秒,陆屿修倏地站起来,拎过刚刚贺俞滑过来的文件夹,直接对着他的脸砸了下去。
少年周身的气温骤降,冷凝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清冷的声线里也蕴藏了爆发的危险:“嘴巴放干净点。”
陈安梨和对面一干人都惊了。
贺俞睁开眼睛,抹了一把木木地痛着的鼻梁,骂了一句“操”,也猛地站了起来。
陈主管看情况不对,抬手把暴怒得几欲还手的贺俞拦腰抱住。
陈安梨看着暴戾的少年,有些震惊又担忧地站起来,抬手抓住他的手臂。
回头对着贺俞的时候,表情却很快冷下来:“抱歉。我们不该动手。但是你也别忘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这个圈子里,没有谁能是永远的常青树。别树敌太多,哪天招架不住了。”
她刚说完,握着少年手臂的手忽然被少年握住。
陆屿修低头看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移开,紧紧抓在手心,拉着她转身就走。
陈安梨:“……”
一直到出了公司大门。
天色隐隐暗了下来。
陈安梨拉着他停下。
陆屿修回过头看她,眼中的怒意和冰冷一瞬间收住,看着她,逐渐显露出紧张和无措来。
“安梨姐……”
一秒变奶。
陈安梨绷不住,本来想装严肃多一秒的心彻底被抛开。
她忽然笑了出来。
然后就再也止不住,任由陆屿修抓着,笑得弯腰捂着肚子。
“以后,再生气也不许动手知道吗?”笑够了,陈安梨直起身,认真教他,“你现在是个艺人,等红了以后,任何行为都会被镜头放大。即使你是委屈的那一方,传出去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黑。”
“我不在乎。”陆屿修却前所未有的倔强,“谁也不能那样侮辱你。”
陈安梨听得一愣。
“你是因为他骂我才……”
她还以为陆屿修脸皮薄自尊心重,受不了贺俞的嘲讽才……
居然是为她。
陆屿修在她由错愕转为探寻的目光中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缓缓低下头。
明明是他动了手。此刻的模样却有些心疼又委屈。
陈安梨看着少年干净的眉眼想。
如果他有小狗狗一样毛茸茸的耳朵,此刻大概是低落又委屈地趴趴的吧。
发飙的小奶狗……
气鼓鼓的咬人,不见疼,一点点齿印,却让她心都要跟着化了。
“不过,刚刚还是要谢谢你。屿修。”
少年原本低垂的眼眸瞬间抬起,带着晶莹的光。
陈安梨失笑,眼底的神色温柔下来,踮着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反正,他刚刚那样,就算你不动手,我也迟早要给他一耳光的。咱俩谁打的都一样。”
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确认她是认真的以后,抿着唇,梨涡闪现了一下。
她刚刚说,他们谁打的都一样。
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划进同一个阵营。
他很喜欢。
陈安梨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
她掏出来,接起来,“喂”了一声,马上变成客气而专业的商量语气,往旁边去了一点。
陆屿修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震。
他掏出来,依旧是那个手机号,在打了几次被他挂断之后,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陆屿修,你真的要出道当明星吗?陆叔叔他最讨厌娱乐圈,万一被他知道,肯定更生气了。你快回来吧,别任性了好不好?】
呵,任性。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任性的。而世上人这么多,好像他是没有资格任性的。
陆屿修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手指移了移,把这个号码移入了黑名单。
反正那个男人早晚都会知道。
那么是怎么知道的都无所谓了。
那边,陈安梨结束了电话。
陆屿修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把手机放下。
陈安梨在那边低着头加了备注信息,再抬头时,眼里都是兴奋的光。
“屿修,我之前约的那部校园剧有消息了!”
她拉着陆屿修的手臂止不住兴奋地晃了晃:“导演让我们后天上午就去试镜!”
少女温凉的手心贴着他的皮肤,让他心里升腾起的燥意瞬间平息。
陆屿修弯唇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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