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熟的父母压抑了许多对于联结的深层需求,他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瞎折腾”。他们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这对你如此重要,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亲子关系对于孩子的安全感和自尊有多重要。
即使你的父母是不成熟的,你也可能依然渴望与他们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你可能一直都会希望他们更加关心你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你可能仍然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回应你的爱,让你觉得自己终于被他们看见了。也许你曾梦想能找到接近他们的方法,也许只要你能找到恰当的契机,具备足够的技能,就能如愿以偿。即便已经长大成人,你可能依然希望找到一种方法能与他们建立情感联结。
不幸的是,不成熟的父母的人格防御和恐惧让他们几乎不能长时间地忍受亲密的关系。在这一章中,我们将探讨,为什么你希望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更好的关系,却常常感到失望和孤独。
你所渴望的关系体验
作为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你可能在童年时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感联结、亲密沟通或父母的认可——所有这一切都能让你感到父母的爱。你不成熟的父母可能会嘲笑你“没有感受到爱”的想法。如果你说他们不爱你,他们也会和你一样困惑。他们当然爱你,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知道自己哪种对待你的方式让你有了这样的感受。
想要感受不成熟的父母的爱,就像试图通过欣赏照片来感受山峰的伟岸。你可以看到山峰的颜色和形状,但你感觉不到凛冽的空气及充盈在天地间的空旷和宏伟,也听不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就像看照片一样,你能看到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们无法给你带来情感感受。这就像在试图与他们镜子里的影像交流,而不是面对面地沟通。你无法确切地说清楚这种感觉,但你知道自己并没有与他们建立直接的联结。
现在,我们来进一步探索你对不成熟的父母的念想与渴望。
你渴望他们能了解你
我们知道孩子需要被关注和关爱,但父母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这需要的不仅仅是看和听。父母在心理上必须积极地参与互动。父母可以直视着孩子,并且复述出孩子说的每一句话,但如果父母不够敏感,无法想象孩子的内心状态(Fonagy et al.,2004),孩子就不会感到联结。重要的不是父母说了什么,而是父母如何对孩子独特的主观体验表示关注(Stern,2004)。当父母的内在自我与孩子的内心世界协调一致时,孩子就会感到被看见、被了解、被爱。
看看小孩子和父母在一起的场景,你就会发现孩子有多少次看向父母,寻求眼神交流和有意义的互动(Campbell,1977)。这不仅仅是在寻求关注,孩子会从这些与父母联结的瞬间里获得情感上的给养(Mahler & Pine,1975)。孩子需要父母的情感投入和关爱,才能成长得更坚强、更有安全感,最终变得更加独立。难怪父母的爱如此重要。
成年之后,你之所以渴望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更好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你的这个内在小孩依然在期待被父母看见、得到回应。不幸的是,你在试图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联结时,常常会遭到他们深层的拒绝。不成熟的父母对于深层情绪有着焦虑性的回避——他们有情感恐惧症(McCullough et al.,2003),所以他们想要摆脱这样的亲密联结。
你想要更好地与他们沟通
长大以后,你可能已经学会了良好的沟通技巧,并且知道这些技巧对于令人满意的人际关系有多重要。也许你学会了在遇到问题时直言不讳,并试着与对方直接沟通以解决问题。你可能已经在与父母沟通时尝试过这些新技能。你可能会发现,虽然有效沟通对于良好的人际关系至关重要,但它只在对方愿意参与沟通的情况下才有效。
情感交流让不成熟的父母感到不适。他们不擅长应对他人的感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孩子难过的时候,不成熟的父母不能用共情的态度倾听孩子,也不能用关爱来安抚孩子,相反,他们经常试图用零食或某些活动来安慰孩子。即使在孩子长大成人后,想要与这样的父母进行情感交流也不会变得更容易。
也许你只是想和他们谈谈心,或者谈谈如何改善你们的关系。你可能以为自己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亲近他们,但他们可能觉得自己深深地陷入了泥沼。
我们先从不成熟的父母的视角来看看你对谈话的请求。也许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有人想和他们谈话就意味着他们有麻烦了。告诉他们你想和他们谈谈,可能会让他们担心自己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受到指责,这增强了他们的戒备心。因此,我们最好先请他们给我们一些时间进行较为深入的对话,比如5~10分钟,只问一些具体的问题,或者每次只分享一两种感受。如果你在一开始就和他们进行简短的、结构性的对话,那么他们后来可能会愿意回答更加开放性的问题。
练习
你的沟通是否顺利
请回想一段你试图让父母倾听你、和你进行深度交流的记忆。他们有何反应?向他们敞开心扉之后,你有什么感觉?把这段记忆写在你的日记里。如果他们的反应没能让你得到情感的满足,那么根据你现在的了解,你是否认为问题可能出在他们难以在更深的层面上建立联结?写下你的结论。
你渴望得到他们的表扬和认可
许多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都希望成就与成功能够成为获得父母更多关注的法宝。即使这些成年子女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成功生活,他们也依然会寻求父母的认可。
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可能会用完美主义和追求成功来试图从父母那里赢得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认可与表扬。为此,我们可能会选择父母青睐的职业,或者选择那些看上去完全符合父母要求的结婚对象。但是,想从只关注自我的父母那里得到赞扬是很难的。他们对孩子的成就不那么感兴趣,除非这些成就能让他们有吹牛的资本。我的许多来访者都表示,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父母都曾在朋友面前吹嘘过他们,但从没有直接对他们说过自己有多为他们感到自豪。这可能有些令人困惑,但这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向别人吹牛可以让不成熟的父母与你在情感上保持距离,且同时把你的成就当作他们社会交往的资本。对他们来说,与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他们有多高兴相比,这样做在情感上要安全得多。不成熟的父母觉得,这种直接的、亲密的赞美是令人非常不舒服的。
阻碍联结的不成熟行为
以下是五种常见的不成熟行为,这些行为使我们很难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亲密的关系。
他们不关注我们
不成熟的父母通常对孩子的生活缺乏关注。由于他们缺乏同理心,并且过度关注自己的问题,因此除了对他们来说最紧迫、最重要的事情,他们很少关注其他事情。这些父母在谈论自己的兴趣时可能会兴高采烈,但当孩子分享生活中的事情时,他们却表现得漠不关心、心不在焉。
布伦达的故事
布伦达的父亲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居住在新英格兰地区。在布伦达15岁的时候,她那喜怒无常、爱惩罚人的母亲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由父亲本抚养。大部分时间本都是一个人待着,有时他会在妻子骂人后安慰布伦达。尽管本对布伦达的日常活动几乎毫不关注,但布伦达还是认为他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布伦达后来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医学研究者。当布伦达受邀在一个著名的国际研讨会上介绍自己的工作时,她以为父亲终于会为她的成就感到兴奋和钦佩了。
但是,本没有什么兴趣。他对布伦达的成功反应冷淡,这让布伦达备受打击。为了得到本的赞许,布伦达付出了许多努力,可不论她如何努力,本似乎总是对她的成功视而不见。虽然本参加了布伦达的颁奖典礼,但他对布伦达的工作发表了粗鲁而轻蔑的评论,这让布伦达感到非常尴尬。他没法长时间地关注自我以外的任何事物,所以他不知道这不是他该发表意见的时候。
本的兴趣范围非常狭窄,主要集中在他的政治理念与经济状况上。不论布伦达取得了什么成就,与她父亲感兴趣的东西相比,这些成就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每次给家里打完电话后,布伦达都会有一种屈辱的感受,好像她在乞求父亲为她感到骄傲。
他们过度忙碌
有些不成熟的父母总是过度忙碌,无法停下来与孩子建立联结,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与孩子保持距离。和这些过于忙碌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孩子知道,父母真正的兴趣在别处,他们不如父母在外面的追求重要。这些忙碌的父母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事务,或者过分追求成功,以至于他们与孩子日渐疏远。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为何会让孩子失去他们的陪伴和关注。他们难道不是一直都在为孩子付出自己的全部吗?
过于忙碌的父母错误地估计了他们从家庭中抽出来的时间。这些父母可能过分痴迷工作、体育运动、攻读高级学位、不间断的社交活动或做义工。这些活动原本是有建设性的,但这些父母似乎不知道这些活动一旦过度,对任何人都是有害的。如果他们发现了问题的迹象,他们就会产生合理化的想法,比如这些活动非常重要,值得每个人都做出一些牺牲。
凯蒂的故事
凯蒂的母亲贝拉似乎总在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例如打扫卫生、准备晚餐或者回电话。当凯蒂回家探望母亲的时候,她能看出来母亲总是坐立不安,急着回到自己的各项事务中去,并且总是找借口说她一会儿就有时间和凯蒂一起放松了。但那个时间从未到来。即使在凯蒂与母亲坐下来聊天时,母亲也总是一直盯着电视,或者在文字游戏本上涂涂抹抹。每当凯蒂指出母亲心不在焉时,母亲总是说:“我在听!”可她就是不肯停下自己在做的事情。她的父亲也是如此,一有机会就溜到车库里干活。她的父母总是这么忙碌,她很难与他们维持稳定的情感联结。在他们那些“必须做”的事情背后,隐藏着的是他们对亲密的不适应。
每个人都可能会面临过多的事务和职责,例如要求很高的工作或照料他人的责任。但如果父母对情绪足够敏感,只要孩子抱怨父母没有足够的时间陪自己,他们就会认真对待这个问题。情感更成熟的父母能对孩子的体验感同身受,如果可能,他们会在自己的事情与陪伴孩子之间寻找更好的平衡。
当然,不论父母在情感上多么成熟,有时经济上的现实会让苦苦挣扎的父母分身乏术。对整个家庭来说,这是一段艰难的时期,因为此时父母对于自己要做多少工作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但如果父母倾听孩子的感受,并向他们解释家庭经济的状况,那么孩子就至少能够理解他们的分离是有意义的,而不是因为父母对其他事情更感兴趣。
他们会表现出羡慕和嫉妒
有些不成熟的父母会嫉妒孩子的成功和孩子获得的社会关注。这些嫉妒心重的父母不会为孩子感到高兴,反而更可能贬低或轻视孩子的能力与成就。这些父母不够成熟,无法为他人的好事感到高兴。他们崇尚竞争性的生活态度,成功的子女可能会抢走他们的风头。
当孩子受到别人的关注时,这些嫉妒心重的父母会觉得受到了冷落。这些父母认为孩子偷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关注。羡慕出于渴望(他们想要你拥有的东西),嫉妒则基于关系。这些父母怨恨孩子得到了父母想要独占的特殊关注。
珊达的故事
珊达的母亲艾安娜喜欢在社交圈里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她不能忍受人们更加关注珊达。即使珊达已经长大成人,艾安娜在所有的社交场合也依然坚持把珊达当作一个孩子。在一次家庭聚会上,一位叔叔走过来跟她们打招呼。珊达是一名缓刑监督官,所以这个叔叔说,他很想听听珊达对于他们社区里的一起臭名昭著的青少年犯罪案件的看法。珊达还没来得及回答,艾安娜就用怀疑的语气插嘴道:“珊达?珊达怎么会懂那种事?”尽管珊达其实对这些事非常了解,但艾安娜不能忍受女儿独享所有的关注。
乔治的故事
乔治有个不成熟的父亲,他喜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在乔治小的时候,每当有朋友到家里来玩的时候,父亲都会百般嘲笑和奚落乔治。他把其他男孩拉拢到他这一边,破坏乔治和这些男孩之间的友谊,尽管这显然会让乔治很难过,可父亲还是会这么做。
这些父母总是羡慕和嫉妒他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父母的孩子可能会学会隐藏自己的才能,远离众人的关注,以免遭受这些争强好胜的父母的贬低。由于父母的羡慕和嫉妒,成功对于这些长大成人的孩子来说,可能是一个充满矛盾的问题。
他们暴躁易怒,很容易感到沮丧
有些不成熟的父母不能与任何人维持良好的情感联结,因为他们总是生活在一系列危机之中,并且情绪总是起伏不定。他们总是坐立不安,不能让事情顺其自然,对最微小的事情都极度敏感。他们对批评有着病态的敏感,他们经常在没人批评他们的时候感受到被批评,而且从不觉得有人足够关心他们。有时这些父母会变得非常偏执,觉得别人总是在毫无缘由地针对他们。他们总是暴躁易怒,每时每刻都需要身边的人来安抚他们的情绪,在微不足道的琐事出错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如果一个人总是被自己的焦虑和投射弄得疲惫不堪,就没有余力与他人建立平和、有爱的联结。
他们的言行前后不一致、充满矛盾
不成熟的父母的人格结构整合度很低,这导致他们的情绪、情感总是破碎的、分裂的,他们会有非常矛盾的、缺乏一致性的行为。你很难与他们建立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们就像孩子一样,更像是许多情绪反应的集合体,而缺乏始终如一的、整合的人格。正如我们在第1章所见,他们似乎没有发展出一种有内聚力的自我感知,而这种自我感知原本能给予他们内在的稳定与安全感。
每个人的人格都有一些内在的成分,我们可以把这些成分看作整体人格的子人格,这些子人格拥有“自治权”(Schwartz,1995)。每当我们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你今天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或者“我心里有一部分想要,但另一部分不想”的时候,我们其实都意识到了我们内在的多样性(Goulding & Schwartz,2002)。许多心理治疗师把这些子人格叫作内在小孩(Bradshaw,1990;Whitfield,1987;Capacchione,1991)、内部角色与内部声音(Berne,1964;Stone & Stone,1989)或者内在家庭系统(Schwartz,1995)。拥有不同的子人格并非一种临床疾病(如多重人格),而是人类人格的一种自然特征。
对情绪健康的人来说,他们人格的不同部分会以一种有意识的、整合良好的方式共同运作,就像合作顺利的委员会一样。然而,不成熟的父母的人格的各部分是孤立和相互矛盾的。由于人格缺乏良好的整合,因此那些不成熟的防御性人格成分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占据主导地位。这些相互矛盾的人格成分可能会被意外地激活,这就解释了为何不成熟的父母经常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矛盾行为。
不成熟的人通过他们内心谨小慎微、戒备重重的人格成分与人互动,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感(Schwartz,1995)。他们偶尔也会放松警惕,比如当他们坠入爱河的时候,但混乱与不信任的感受很快就会回来,因为他们保护自己的人格成分不会允许真正的情感亲密持续太久。每当亲密感临近的时候,这些保护性的人格成分很快就会找出理由使他们产生怀疑、指责他人或者开始争吵。这就是为什么不成熟的人有时可以与人分享柔情的时刻,但却无法忍受持久的亲密。
你可能会害怕自己也是情感不成熟的人
当你读到有关父母情感不成熟的内容时,可能会担心自己在孩子眼中,可能有时也是情感不成熟的父母。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有时我们会对他人不感兴趣、过度忙碌、嫉妒、被激怒或前后不一致,所有人都会这样。不同的是,对有情感联结的人来说,这些只是暂时的状态,并不会影响他们与人建立关系的能力。
如果你正在阅读本书,你可能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与父母缺乏联结给你带来了多少痛苦。你可能已经知道,感觉自己不重要、由于情感匮乏与虐待而体会不到自我价值是什么感觉。有过这种自我觉察说明你可能已经想过自己对孩子的影响了,而且你很可能不会在为人父母的过程中把相同的痛苦传递下去。
事实上,你甚至会担心你那情感不成熟的父母会影响你的孩子,这就降低了你情感不成熟的风险。对情感不成熟的担心意味着你能够自我反省、对他人感同身受,并渴望获得心理上的自我提升,而这些品质在不成熟的人身上是很少见的。我们都会偶尔犯错、伤害他人,如果你关心他人的内心世界,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如果你小心地维护自己的人际关系,并能承担起你在问题中的责任,那么你显然是一个情感足够成熟的人。
拥有不成熟的父母并不意味着你也会是一个不成熟的父亲或母亲。事实上,你可能是你家族中最终制止情感痛苦代代相传的那个人。你要做的就是注意孩子的感受,带着同理心去倾听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一直在你心中。犯错了就要道歉,认真地对待孩子,不要讽刺和嘲笑,要尊重他们。当孩子知道你正全身心地陪在他的身边,知道你是有礼貌、有同理心和公平的父母时,他们就不会感到你曾感受过的情感孤独。
为什么你一直心怀希望,一直尝试与他们建立关系
既然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关系会带来那么多的伤害和孤独,为什么子女在长大成人后还会一直试图与他们建立关系呢?为什么即使父母经常伤害他们、蛮横无理,这些成年的孩子仍然希望他们的父母能够体谅他们、尊重他们呢?答案是,父母偶尔会给你一些理由让你心怀希望,而要调整自己的期望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来看看为什么不成熟的父母的子女会不断地尝试与父母建立关系。
有时不成熟的父母的确能满足你的需求
只有当父母一直疏远和拒绝孩子时,孩子才会放弃与父母建立关系的希望。这样的父母就像关上的大门,而他们的孩子也知道这一点。但愿意在情感上偶尔付出的父母会让你期待得到更多。偶尔,在好日子里,他们会放松自己的戒备,与你建立足够的联结,让你享受其中。这种短暂的愉快经历会让所有年龄段的孩子充满希望,让他们想着有一天他们也许能与父母建立充满滋养的情感联结。
比如说,你可能与父母共度过一些特别的时光,享受过深情和快乐的时刻。在那种没有防备的时刻,不成熟的父母可能没有那么死板,会表现出温柔和爱意,而这让你觉得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当他们感觉良好的时候,他们可能也很爱嬉戏,他们可能会带你一起兜风,用他们的快乐感染你。在这些美好的时光里,父母可能会很喜欢像孩子一样和你相处。只要你也喜欢他们喜欢的东西,就一切都好。
但是,当不成熟的父母不得不考虑孩子的感受,或者需要努力为孩子好的时候,快乐的时光就结束了。他们会明确地表示,如果你想要这样美好的时光继续下去,你就应该要他们想让你要的东西。他们可能会说一些诱使你服从的话,例如“这不是很有趣吗”或“你其实不想那么做,对吧”,以便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当孩子想要的东西与自己的意愿产生冲突时,不成熟的父母很快就会冷淡下来。
不成熟的父母有时也会很慷慨,但这通常都有附加条件。他们往往会先考虑自己的偏好,然后再给孩子想要的东西。这些父母给孩子的礼物往往反映了父母的兴趣,而不是孩子的喜好。这就好像他们会下意识地通过给孩子送礼物来替代性地满足自己的需求。还有些时候,不成熟的父母会选择一些大众化的儿童礼品,而不考虑孩子的独特兴趣。然而,他们有时候也会选择恰到好处的礼物,让你被了解和被爱的希望再次出现。
不成熟的父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放下自己的防御、敞开心扉,比如在极度困难的逆境中,甚至在临终前。在这些极端的情况下,有些不成熟的父母会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并表示后悔。这种稍纵即逝的深层联结会让人觉得弥足珍贵,但如果孩子想要得到更多,父母就可能会再次拒绝他们。不成熟的父母的防御让他们无法维持这种深层的开放。
你感觉到了情谊,认为你们能建立关系
情谊(bonding)和关系(relationship)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Stern,2004)。情感联结是一种通过熟悉感和身体的亲密形成的安全的归属感(Bowlby,1979)。情谊能够给我们一种家族与部族的社群感,关系则满足了人们想要了解他人并被他人了解的情绪和冲动。即使有些人对你的主观体验不感兴趣,你也可能会感到与他们产生了情谊(Stern,2004)。
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会感到与父母之间的情谊,并认为这就是爱,但事实并非如此。当情谊很强烈时,你会觉得自己应该能与他们建立令人满意的关系。可惜的是,这并不一定。为了区分情谊与关系,你应该问问自己,你觉得这个人是否了解你的情绪状态和主观体验。如果没有那种关注和共情的成分,你们的关系就更可能建立在情谊上,而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
在你试图从不成熟的父母的情感控制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你可能需要重新认识到,情谊与亲密的关系不是一回事。作为一个成年人,与自己建立更深刻的关系,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与此同时,你还需要降低期望,重新思考自己能与缺乏回应的父母建立什么样的关系。
你会把自己的成熟和优点投射到他们身上
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投射是一种消极的心理防御,比如我们会把自己的错误投射到别人身上,或者过分地担心别人会伤害我们。但是,错误地把自己的积极品质投射到他人身上同样也是一个大问题。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尤其可能会认为其他人与他们有着相似的心理特征,他们可能会在别人身上看到不符合实际的成熟与潜力。信任他人是没问题的,但不要期望别人做到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这种过度乐观的习惯是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形成的,那时他们需要相信父母是好的。
不管是与不成熟的父母相处,还是与其他成年人建立关系,辨别不成熟的人格特征与自身品质之间的区别都是至关重要的。你不应该把自己的优点和体贴投射到他人身上,从而混淆自己和他人的品质。你应该看见他人本来的样子,这样你就可以对可能建立的关系做出明智的选择。
现实可能太过痛苦,以至于你无法看清
父母在情感上的缺位会让孩子感到十分失望,以至于孩子不忍看清父母真实的样子。孩子往往会在心中幻想与不成熟的父母保持着联结。即使父母伤害他们的情感、疏远他们,他们也会夸大父母的优点,以至于他们与父母之间看似的确拥有联结。我在来访者身上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在一开始用溢美之词来赞扬自己的童年和父母,但后来才意识到他们在情感上得到的关爱有多少。
自己得到的共情少得可怜,自己与父母之间的联结只是一种虚妄,与面对这样的事实相比,对一段美好、亲密关系的幻想是更吸引人的。对接受心理治疗的人来说,最富有成效的时刻是他们面对自己从未接受过的情感真相的时刻。他们可能会悲伤、愤怒,但随后他们会更愿意寻求与他人的联结。你可以通过下面的练习开始这个面对真相的过程,但请考虑借助心理治疗或支持性团体咨询来帮你克服可能出现的强烈感受。
练习
你可能已经失去的东西
练习开始前,请拿起你的日记,花一些时间来静静地回想一下你在童年时期因为父母的不成熟而失去的东西。(在做这项练习的时候,看着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可能会很有意义。)接下来,请补全下面的句子,并且写下你对自己所写内容的感想。
我失去了______的机会。
我没有机会去感受______。
虽然很难受,但我学会了接受______。
我希望我从没有被迫有过______这样的感受。
如果我有一根魔杖,我会把妈妈变得更______。
如果我有一根魔杖,我会把爸爸变得更______。
我真希望有人能______。
写完你对所填内容的感想后,让你的内在小孩知道,你现在会给予自己曾经失去的关注与接纳,会接近那些更关注自己、能回应自己情感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能改变
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常有治愈幻想(Gibson,2015),他们往往在暗地里希望能够改变父母,和他们建立有益的关系。还记得第2章里的吉娜吗?她年迈的父母想要搬到她家附近。吉娜承认,她之所以会考虑他们的要求,其中一个原因是,她幻想有一天,她那挑剔、暴躁的父亲会对她敞开心扉,最终给她一个和他建立联结的机会。她担心如果她不满足父母的要求,就可能错失最后一个建立亲密关系的机会。
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这些治愈幻想,因为这些幻想延续了让父母改变的希望,而这种希望是不太可能实现的。相反,通过自己的努力,你更有可能治愈自己,而这种治愈不可能是因为父母做的任何事。无论你与不成熟的父母的关系有了怎样的改善,都可能是因为你的观念发生了改变,而不是他们产生了转变。
如果你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渴望与他们建立联结,那是可以理解的,你可能以为他们的愿望与你是一致的。但是任何试图改变不成熟的父母的做法都不大可能奏效,因为这种行为会使不成熟的父母产生强烈的情绪,他们很容易因为这些情绪而失控。当你试图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亲密的情感联结时,他们的本能反应却是退缩。你以为自己是在试着给他们爱,但他们可能会觉得很不舒服。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人格风格。他们不想改变。
不成熟的父母压抑了许多对于联结的深层需求,他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瞎折腾”。他们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这对你如此重要,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亲子关系对于孩子的安全感和自尊有多重要。许多不成熟的父母的自我价值感都很低,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的陪伴和关注对孩子是如此重要。这些父母几乎无法相信,仅仅是为了陪伴孩子,自己需要付出那么多。
放下治愈幻想的悲伤
接纳不成熟的父母的局限,能够帮助你怀有更为现实的期望,但因为你一直梦想着他们能够改变,能够成为你需要的慈爱父母,所以要放下这样的梦想是很难的。你可能希望有一天他们会对他们给你造成的孤独和自我怀疑做出弥补,这种幻想可能曾经帮助你度过了艰难的时刻。但是,与其一厢情愿,也许更好的办法是认清现实。
哀伤的需求
放下充满希望的幻想,就像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放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之后,你不能不给自己哀伤的余地。
当你因为失去对父母的幻想而感到哀伤时,你可能也会因为另一个原因感到哀伤——为了适应不成熟的父母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允许自己对自我压抑感到哀伤,会让你重新找回你已失去的、从未被倾听过的自我。我希望你现在能倾听那部分自我,拥抱这些对于被压抑的自我的哀伤,能够让你自由地做自己,让你的感觉再度整合为一个整体。
当你不再希望不成熟的父母可能在某一天做出改变的时候,你就终于可以面对你小时候所感受到的伤痛、孤独和恐惧了。在童年时期,你可能不得不压抑自己,好让自己意识不到这些情感伤害的代价,这样你才能长大成人。在那个时候,你希望不成熟的父母有一天会产生转变,变得关心你的感受,并与你建立更深的联结,这是健康的想法。但是,你现在作为一个成年人,放下这些让父母改变的希望是更健康的选择。当你不再渴望他们来拯救你时,你就能与自己的情感需求建立联结,从而与自己、未来的成长以及未来的人际关系建立牢固的联结。
选择主动的自我,放下受苦的自我
作为不成熟的父母的孩子,你可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发现,与他们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默默忍受,而不是“惹是生非”。这种受苦的自我(Forbes,2018;Perkins,1995)在生活中无能为力,在人际关系中逆来顺受,但能够适应强势的父母。受苦的自我感觉不到愤怒,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被长期困在不快乐和无助感里。在适应童年艰难处境的过程中,受苦的自我不得不放弃自信与自主,但我们不应该让它继续控制我们(Schwartz,1995)。
受苦的自我让你相信,自我牺牲能让你成为一个好人,或者至少能让你更有可能得到别人的爱。但是现在这个受苦的自我应该退居二线了,它不再适合作为你人际关系的指导者了。在与专横的父母相处时,主动为自己着想比被动无助要好得多。作为一个成年人,你现在能够采取行动,选择为自己补充能量、自我照顾的最佳方式。
调整自己的期待,改善自己
现在你已经了解了治愈幻想,请问问自己,有没有可能你所渴望的并不是与父母建立更亲密的关系,而是一种觉得自己可爱、被人接纳的感觉。你会选择父母这样的人做你的新朋友吗?如果不会,也许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让自己感觉好起来。也许你不需要父母爱你就能感觉自己是可爱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能否与自己建立充满关爱的关系,从而让自己产生这样的感觉?
本书的后半部分将聚焦于如何探索自己的内在世界,设定新的目标,改变自我概念,进而与自己建立一种让你满意的关系。你会学到如何促进自己的成长,敞开心扉去与他人建立更好的人际关系,过得更加愉快,同时增强你独特的身份认同与个性。通过书中的练习,你会为了成长去追求个人的发展,而不是试图通过成长来赢得不成熟的父母的赞许。
与此同时,你可以不再渴望与不成熟的父母建立令人满意的关系,而是设定新的目标,更实际地看待父母,理解他们的局限,调整自己的期待。只要你还怀有他们无法满足的期望,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让双方都感到沮丧。
你无法改变父母,你也不能让他们快乐起来。即使你竭尽全力,最多也只能短暂地减少他们的不满。这是因为他们有情感不成熟的关系系统,他们觉得你应该为他们的快乐负责,但他们的情感局限又不允许他们接纳你试图给予他们的东西。
一旦你接受了事实,接受了自己无法让他们快乐,无法改变他们的生活,无法让他们为你感到骄傲的事实,你的心情就会轻松下来。他们通常无法考虑你的感受,也无法维持双向的亲密情感关系。他们不会长时间地倾听你说的话,不论你做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够的。他们会一直把你当作他们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功能健全的成年人。他们会试图控制你,试图成为关系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的兴趣总是第一位的,即使你是成年人的典范,他们也依然会批评你、贬低你、轻视你。
提高你对其他关系的期待
如果你在童年时觉得其他人比自己重要,那么你可能会把这种想法带到成年后的人际关系中去。你可能会相信,要求得到他人的回应是一种过高的期待,长期的情感受挫才是关系中的常态。许多不成熟的父母的成年子女都认同这样的说法:关系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去维护,因为这就是他们在成长中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在结婚之前就问题不断,以至于需要去做夫妻咨询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在潜意识中,他们相信亲密关系中一定会有不满和糟糕的沟通。
对他们来说,伴侣应该关心他们的感受,关注他们的主观体验,与他们一样想要和睦相处,这些可能都是非常陌生的概念。如果你有不成熟的父母,那么他人只在某些情况下,勉强给你一些少得可怜的关注,对你来说就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旦你意识到某个人只会偶尔给你一点点情感上的满足,从来不会与你建立令人满意的联结,你就会感到解脱,因为这样你就能够去寻找新的情感滋养。
如果你小时候没能从不成熟的父母那里得到太多的情感,你就可能会在成年的关系中一厢情愿地投入过多的努力。你可能不会幸福,你可能会觉得不论别人给你什么东西,你都应该接受。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质疑这种单向的关系,寻找更令你满意的关系。当你在生活中努力降低自己对不成熟的人的期待时,你也应该提高自己对其他关系的期待,以便找到和你一样的朋友和伴侣,一同努力建立双向的、相互理解的关系。
练习
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为了寻找你在童年时缺乏的情感满足,请花一些时间思考,在日记本上补全下面的句子,这些句子描述了你的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现在有机会成为______。
终于,我有机会感到______。
我再也不能接受的他人行为是______。
我想要寻找的人是______。
我想要找的人能够做到______。
现在我把自己看作______。
总而言之,想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并不需要父母再抚养你一遍。一旦你开始依靠自己的成人思维,倾听自己的内心,你就能从内心得到你所需要的指引和支持,这些指引和支持正是你多年前想要的。只要你重视自己,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你就不会被那些无法真正看到你的父母伤害。你不需要他们就能感到自己的可爱与价值,因为你能从自己和志趣相投的人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总结
不成熟的父母没有满足孩子对联结、沟通与认可的需求。许多不成熟的父母没有给予孩子足够的关注和关爱,反而表现出冷漠、嫉妒、过度忙碌、暴躁易怒等问题。你可能希望改善与他们的关系,但他们的防御与矛盾心理让他们在情感上遥不可及。多年之后,你最终可以接纳他们的局限,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与自己和与他人建立更好的关系上来。一旦你能放下自己求而不得的期待,你与他们、与他人、与自己的关系就都会变得更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