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选结束到卸任,这中间的两个月,总统更繁忙了。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历史——他嘱咐下面的人务必仔细认真地整理好各种档案,尽量毫无保留地把它们交给下届政府。
这五年的历史犹如一场焰火表演,只有档案才能记录下当时的光华。因此,总统从上任之初就非常重视档案工作。五年的档案记录了成功和挫败,它会成为评价这段时间的宝贵历史资料,我也希望它能够被下届政府妥善利用。我在一线直接负责这项工作,秘书官与行政官们有很多不满。虽然他们理解总统的深意,但工作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所有人都得连续几个星期熬夜加班。大家都在说“马上就退伍了,干吗要受这个累?”我直接督促大家,直到把整个工作都做完。
另一方面,我们也忙着准备总统卸任后的事情。总统很久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卸任后要回到老家——峰下村生活。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即使卸任,最好也还是能够做点有益于地区均衡发展的事情,因此决心从青瓦台出来后就去地方。
几乎从2005年左右,总统就开始物色养老地点。他想从被定为“宜居乡村”的地方中选一处,因为他非常喜欢侍弄树木,也让山林厅长给他推荐过合适的地方。
但是我们也得考虑现实问题,比如要确保土地可以修建私人住宅,还要有各种方便生活的基础设施。总统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老家,故乡附近金海市大东村正好有一块合适的地。我们经过一番讨论,最后选择了峰下村,当时是2006年下半年。
住宅的设计交给了不久前刚刚去世的建筑家郑奇镕先生。土地价格与首尔比非常低,但建筑费用还是找银行贷了款。我们觉得总统卸任后,靠写书、演讲活动还上贷款不成问题。
我也不慌不忙地做着退休准备。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在首尔,觉得高级公职人员退休后不回老家,这真让人无法理解。举个例子,历届政府中釜山出身的部长很多,但据我所知,目前回到釜山的只有前任海洋水产部部长、现为海洋大学校长的吴巨敦一人。如果范围扩大到部长级别的话,那就是他和我两个人而已。
回釜山是当然的,但比起釜山市区,我更想回到釜山周边的农村去。我已经身心俱疲了,那么努力地工作,但最后觉得一切都是虚幻。不管我们承不承认,民众对参与政府的评价都非常无情。总统的支持率很低,我们的党也分裂了。我们阵营创造的新政权应该说是以惨淡的失败收场。进步阵营全体都遭到了重创。当然了,我们是具体承担了国政运营的人,我们的责任更大。我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远离这个世界,也有自我发配的意味在里面。因此我一心去农村找居所。
我也不得不考虑经济负担。我原本就没什么积蓄,在青瓦台期间又全花干净了。我一时间不想再做律师了,但生活还得继续,不工作是不行的。我得找一个可以上班的律师事务所。因此选来选去,最后定的地方就是现在我生活的梁山梅谷。
妻子原本就是首尔人,是典型的都市女人,但我说这几年实在太辛苦,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她也同意了去农村。我们买了一处旧房子,是一位在釜山搞绘画与雕塑的人曾经用过的工作室。里屋很小,剩下的全是工作间,并不十分适合居住。我来到这里生活以后,一直在修修补补。但我喜欢这里宽敞的院子,周边的自然环境也是好得没话说。
我觉得如果我住在梁山,还能时不时去峰下村探望总统。我想既然做了最后一任秘书室室长,以后总统参加公开活动时,我去当个随行人员或者陪同出席的人就行了。但我没想到自己去得竟会如此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