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前世与江南必是有渊源的,否则怎么初见山温水软,竟有了归家的欣喜?怎么尝过了众多饮品,还是钟情龙井的芽旗?其实自小对茶的概念很模糊,能回想起来的只有茉莉花混合的茶香;也没有细细地品味,只有放学归来抱着冷茶壶牛饮。莫怪,北方的粗粝哪能轻易养得温润的君子?那只收“旧年的雨水和梅花上的雪”烹茶的妙玉合该是从南边来的。但缘分总是缘分,现在的我也学会了捧着一杯新鲜的江南绿茶,看着它们在水中的曼舞,使劲嗅一嗅初春的气息。
绿茶中又独爱龙井,也听得有人嫌龙井还是香得太平常,没有高山茶的孤高飘逸。但江南本就不是远离世俗之地,那里总是人来人往,富足里透着悠闲的市井之乐。龙井也出自山里,可那是怎样的山啊?缓缓的坡,圆圆的脊,望之只觉其可亲近,而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巍峨峻峭”这些词。所以,龙井的香也是可亲近的,你不必索求,就那么直接抚慰了你的所有感官,清香的氤氲中,再稍稍地让茶汁浸一浸口,不苦,触到舌底,泛上来的是隐隐的回甘。于是,江南的亲近就在这一杯液体里了。
最记得五月的一天,在龙井村喝的一次茶。有一点太阳,但不会晒,照在身上是舒服的。周围有很多树,是有别于北方的那种郁郁葱葱,叫不上名字的一些花也随便地开着,反正不是什么名种,也不必摆出婀娜的样子,一切都平平常常。这样坐在一个平平常常的院子里,平平常常的竹凳、茶杯、暖壶,平平常常的老阿姨,平平常常的龙井村。有一搭无一搭地与老阿姨闲谈着,偶尔还要费劲地猜她浓重的乡音,聊的不过是她不熟悉的北方都城和我们不熟悉的江南村落,有对得上的,更多合不上榫的,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她一定要我们好好品品她家的茶,当时喝的感觉确实不同,但至今也弄不清楚区别在哪,也许就是那样的江南世俗人家的世俗的好吧。反正走的时候,我没理会同去的当地朋友阻止的眼神,欣欣然买了老阿姨的一包茶叶,茶或许也平平常常,就算为了记住这个江南的下午好了。
在杭州
比较着,还是绿茶接近茶的根本。花茶得了个花字,总是花香占了上风;红茶需配奶和糖,好比嫁了的女儿,总归是人家的了;乌龙、普洱,浓浓的汤汁,怎么着也是多了几分烟火气。绿茶就恰到好处,炒过的,去了生涩,可也不过头,新鲜的青青的春意就锁在里面,什么时候用水一激,就一下子散了出来,能让你好像蓦地看到满坡满谷的茶树林,这又是对江南的回忆了。
这些年,市场上时常有假冒的西湖龙井,想来盛名之下,难免有赝品出现。好在我每年都有杭州的好友惦念,蒙赠些许保真的新茶,品品没有掺假的龙井,成了美好而又隆重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