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瓦台内部来说,最痛苦的事件就是那拉综合金融事件 [1] 与大选资金调查。从安熙正等总统身边的人开始,帮助总统赢得大选、执掌国政的功臣们都一个个被迫背上了十字架。总统公开表示同意接受调查。他说:“这是一个时代的选举陋习,是我们不得不承受的,但应该在我们这个时代里终结!”话虽如此,可实际情形就像有人拿刀剜自己的肉一般。但总统真的是说到做到,他公开对检方说:“不用太在意,请随便调查。”调查固然是要进行的,但可能因为总统的这个态度,调查还被提前了——反正这一切也是不可避免的。
当时检方的传唤过程真的是有问题。比如安熙正,一开始拘留申请被驳回了,后来下达了逮捕令,一直到收监为止的一个月的时间里,舆论一直在对他百般羞辱。何止是被羞辱,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这些人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无比痛心,更何况他本人呢。家属的痛苦程度更是撕心裂肺。到现在我都还清楚记得安熙正被检方传唤那天的情形。人们就好像看到百年不遇、人神共愤的罪犯终于被抓获一样,当事者被置于中间,无数记者在周围对他推来搡去,使他毫无尊严可言,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国民眼中他满身疮痍,就像犯下了滔天大罪。这样的人格侮辱还不止一次,持续了好几次。别说什么人格了,就连人权都丧失了。由于他的遭遇,后来检方在传唤主要嫌疑人时,增设了一些最起码的措施来保障人权。比如,检察厅办公大楼前一律不许记者采访,在大楼外面的摄影区域内才允许进行采访等。
这种措施一直延续至今,但这也并非根本的解决问题之道。嫌疑人在接受调查时仍然是无罪的,因此在这段时间没有理由让嫌疑人暴露在媒体面前,任由媒体践踏人权。不能用国民的知情权、媒体的采访自由等理由,给践踏人权披上正当化的外衣。我觉得至少在检方起诉前,应该保护嫌疑人不受舆论、采访的骚扰。
受到司法处理的人也都很可怜、很冤枉,这里以安熙正为最。就因为竞选过程中是他负责选举资金,再加上那拉综合金融案件,所以他总是成为众矢之的。为了不给总统增加负担,他甚至都不去青瓦台了。也有人建议他暂时出国待一阵子,但他表示虽然暂时不去青瓦台,但是事到临头还得直接面对。他说到做到,坚强面对,但现实实在太残酷了。有一些问题根本不是他的责任,他也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眼睁睁看着安熙正的家人也跟着蒙冤受难,作为民政首席,我却只能袖手旁观,连我都恨我自己。不仅是安熙正,一想到姜金源、廉东渊、郑大哲、李相洙、李在汀等人所遭受的苦难,我就感到无比愧疚。
总统竞选时,我担任了釜山选举对策本部长,我和他们能有什么区别呢?要说有区别,只是因为我找了专门的会计,自己没有直接碰过钱而已。实际上,这些遭受司法处理的人与我并没有根本的差别,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于心不安了。
所有人都为了守护总统而牺牲了自己。为了尊重总统的政治决心,帮他彻底涤清一个时代的陋规及残渣余孽,每个人都欣然背负起各自的十字架。我们要感谢他们,正是有了他们的牺牲,选举文化得以改变,选举革命才成为可能。
说起痛心,参与政府青瓦台第一任附属室长梁吉承事件也足以令人痛心疾首。他陪同总统去地方,参加归还青南台 [2] ]的活动。在工作日程结束后,几个朋友请他去喝酒,却不知被谁给偷偷录了下来。立刻,这次聚会就被说成“国会选举前的私人组织聚会”“接受不恰当的请客、吃下人情债的聚会”。
一周年纪念活动结束后,几位继承了总统遗志的朋友在地方选举中收获了丰硕的成果。其中,金斗官、安熙正、李光载三位的飞跃性发展让人不由得感慨万千。安熙正的名誉也得以恢复了,即使抛开公理正义,从个人角度,我也感到无比高兴。我想天堂里的卢总统也一定很欣慰。
这个事件后来到8月份成了个大问题,当时我正在休暑假。我的暑假休得比别人晚,虽然有一个星期的假,但是我只打算休三天。我和妻子去庆尚北道闻庆市做了次短期旅行。我很喜欢这里,我们在凤岩寺住了一夜,当地没有手机信号。第二天我们从那里出来,刚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接到一位记者的电话采访。我这才第一次听说了这件事。新闻报道里还批评我去休假和一天不接电话。
说实在的,梁吉承作为附属室长,有职责在身,去参加宴请确实有些不合适,但也不应该被批得太过分。如果说有不合适的地方,那就应该哪里不对批评哪里,但他还被扣上了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后来他主动请辞了。梁吉承也被传唤调查,在被推来搡去的过程里,遭受了十恶不赦的坏人都不会遭到的各种侮辱。舆论界甚至怀疑青瓦台故意包庇他。真是不可理喻!
舆论把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青瓦台内部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有人连事实关系都搞不清,看了媒体的报道也跟着埋怨他。我实在太气不过,就给青瓦台的工作人员发了封邮件,题目为《民政首席对包庇梁室长一事不当调查的意见》,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连青瓦台内部的同事都不知道他的冤屈,可见舆论报道是怎样枉顾事实地担当起裁判的角色了。后来调查结果和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被澄清,但为他恢复名誉的努力却远远不够。
[1] 那拉综合金融事件:那拉综合金融公司在国家投入2兆韩元国有资金救市后依然宣布破产。该事件指那拉综合金融大股东、前任宝城集团会长金浩准,在1999年破产之前,曾向安熙正与廉东渊提供游说资金。
[2] 青南台:指忠清北道清原郡大清坝附近约55万坪的总统专用别墅,被人们称为南方青瓦台,因此也叫青南台。从第五共和国时期开始,一直是总统专用别墅,但参与政府从2003年4月18日起将其归还给国民,这里成为国民的度假地。